可是,華遠山一個電話,我又不可救藥地向他奔去,不顧袁圓在我的身後投來鄙視的白眼。
華遠山比以往更加忙碌,工作之餘要跑精神病院陪筱玉,還要開車到一百多公裏外的漁島去看望範采薇與劉姨,望著他日漸消瘦的臉龐,我的心總是揪得緊緊的,擔心或許有一天他也會崩潰。
我問他:“為什麼不把筱玉也從療養院裏接回來?”
他怔了很久很久,歎了歎氣,喃喃地說:“筱玉,不一樣。”
我不知道秦筱玉究竟有什麼不同,但他不說,我也不能再問,怕又觸到了他哪一根不可碰觸的神經。本來想問華遠山,為什麼不帶秦筱玉離開那個處處有她母親身影的療養院,但我思來想去還是按捺住了,隻字不敢提起。
有時候我見他實在忙不過來,而療養院那邊又告急,對他說我可以代替他去照顧筱玉,他頓時就變了臉色,惡狠狠地說:“不需要。”
他甚至從來不肯帶著我一起去看筱玉,連提起筱玉都是一件禁忌的事。
那一天我正在療養院附近的一個果園采訪,想起很久沒有去看筱玉了,就帶了些水果,走進了療養院的大門。
院牆上已經沒有暮顏花開過的痕跡,綠色的藤蔓開始漸漸地枯萎,這是它即將落幕的前奏,再過幾天就看不到它的身影,那一抹驚心的藍,隻待明年了。
時隔一個多月,這裏依然沒有什麼變化,童謠之聲如初,何順也仍然在走廊裏扮演著大灰狼。張落塵愈發的春風得意,與之相比,喬陽陽則顯得十分憂鬱。
秦筱玉的眸子在我的臉上掃來掃去,砸爛了水果籃,又一拳頭砸在我的鼻梁骨上,同時發出淒厲的尖叫聲:“走開!壞人,走開,啊啊啊——”
我試圖安撫她:“筱玉,我是冷然,不是壞人,我隻是來陪陪你。”
“壞人走開,啊——啊——”
秦筱玉發作開來,渾身發抖,一臉的淚,又口口聲聲叫著“哥哥”,護士們忙著去安撫筱玉,一邊將我往外轟,我被莫名其妙地關在了門外。
我覺得鼻子癢癢的,手一摸,沾滿了血。手機響起,是華遠山,責備我不該自作主張去看筱玉。
“拜托你不要再去刺激筱玉好嗎?”
這是他的原話,不耐煩中帶著凶狠,我想起那一天在宋朝酒吧裏,他也是這樣對那個包著絲巾的歐陽秋這麼說的。
我握著手機愣在那裏,好久返不過勁來,與他的寶貝妹妹們相比,我好像什麼也不是。
袁圓說:“情感中若有卑微,尊嚴就無處可尋。你越是低到塵埃裏,他越是高高地仰起頭看不見你。他若是真愛你,就不該如此神神秘秘地讓你猜不透。既相愛,就該彼此坦誠相待。冷然,你有沒有覺得,他根本就沒有打算讓你走進他的世界裏去?”
我呆呆地看著袁圓,思緒萬千,竟然想不出有任何可以支持自己和華遠山一起走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