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範氏公司裏出來,華遠山並沒有馬上開車,而是閉著眼睛仰靠在駕駛座上休息,或者隻是閉目思考吧,我不敢打擾他。
一縷陽光透過車前窗打在他的身上,在光圈之中沉靜如畫。
我靜靜地看著他略顯疲倦的臉龐眉心又是微微地凝蹙,忍不住將食指放在他的眉間,試圖將它撫平。
他眉心輕輕一跳,呼吸似乎也有些急促,但沒有睜開眼睛,濃密而長的眼睫抖動著,漸漸地,平靜,而後沉沉地睡去。
他醒的時候,已是午後。看了一眼身旁的我,沒有說話。
而我慌慌張張回避的眼神泄露了自己內心的秘密,整整兩個小時,我就這樣花癡似的,坐在那裏,看著他熟睡的臉龐。
他說:“我要到湄島去。”
湄島是一座離市區一百多公裏的漁島,如果現在開車,也許還能趕上最後一班輪渡。
“我可以跟你去嗎?”
沒有回答。他的雙眸看著前方,已經打起來方向盤。
心中的暗喜怎麼也掩藏不住啊!
到達湄島的時候,已漸黃昏。
八月的湄島,仍處於休漁季,除了綿綿的海風,寂寞拍岸的海浪,以及偶爾從島上飛掠
而過的海鳥發出幾聲尖銳的鳴叫,整個漁島顯得靜謐且安寧。
漁家小院的小門是敞開著的,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正在收拾著滿院晾曬的魚幹。
這個女人一頭齊肩的短發,戴著眼鏡,看上去柔美文靜,與這個粗曠的漁島十分不相稱。
聽見華遠山喚她:“劉姨。”
劉姨愣了一下,一隻手端著魚幹,一隻手將眼鏡摘下看了看,露出了微笑:“是遠山啊,
怎麼有空來看你劉姨了?”她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我,依然是笑容滿麵。
“是采薇的事。”
簡單的寒暄過後,華遠山直接向劉姨說出範采薇情況。
原來這個劉姨竟是範采薇的繼母。
她生長於這個漁島,後來在範家當了幾十年保姆,在她成為範太太之後不到兩年的時間,成為了寡婦,並且範老爺子沒有來得及給她留下任何遺產。
範采薇在她的父親去世後兩天,將這位繼母趕出了範家大門。
“劉姨,你看她長大的。這一次隻有你能幫到她。”
我感到華遠山的懇求沒有希望,甚至有些殘忍。對於一個被掃地出門的繼母,你還有什麼理由去懇求她的幫助?
劉姨放下盤子,坐了下來,淚水一滴一滴落在那些散發著陽光和海腥味的小魚上。
“采薇這孩子,從小就太好強,總有一天要吃虧……”
“劉姨……”
劉姨抓著華遠山的雙手,連連地點頭,說:“你放心,孩子,該怎麼幫她我都會幫,隻要你告訴我該怎麼做。”
那一刻的我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擁住了劉姨的雙肩,這位普普通通的漁家女子,渾身散發著魚腥味,但卻使我對她產生一股由衷的敬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