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將亮,外頭還霧蒙蒙的一片。
沈謙之穿著一身官服,從玉泉街上林氏商號主人的宅院走了出來,他緩緩將官帽拿下,捏了捏眉心,對一旁跟著的衛辭道:“去向戶部侍郎那裏謄一份近日以來所有出入京城之人的名單。”
衛辭有些不解,問道:“大人疑心此次的盜竊案是外來賊人所為?”
沈謙之頓下了步子,臉上雖有倦意,目光卻很是澄澈,“能逃過高牆與層層家丁護衛,在人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完成偷盜的人,這京城中又有幾人?”
既是這等高人,卻早也不出手,晚也不出手,隻待這時。
衛辭一麵想著,見沈謙之已走遠,忙追上前道:“長公主府的尹侍衛、禦前的龐將軍,還有……”
“還有師父。”
他說的越來越沒有底氣,尹侍衛與龐將軍都屬皇家近身護衛,若是犯罪是當連坐九族之罪的。他們個個都身份尊重,厚祿高爵,決計不會因這些錢財而去冒這個險的。
師父更不必說,且不說他如今年事已高臥病在床,隻舊日沈老大人厚賜高官他都不曾看在眼裏,如今這偷雞摸狗又算什麼。
此話一出,沈謙之倒是難得笑了笑:“那你便先去審問師父一番。”
衛辭的師父也曾是沈謙之的師父,若不是沈老大人重疾不治而亡,公子如今也該是領兵打仗的將軍了罷。可大人作官這些年,他卻覺得大人誌不在此。
難得見他一笑,便忙道:“屬下哪裏敢,隻是這麼一說,大人可千萬別與師父說了,他老人家隻怕從病榻上起來都不能放過我。”
須臾,沈謙之斂了笑意,正色道:“你將名單直接送入內閣,”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道:“再去鬼市瞧瞧。”
衛辭遲疑了一瞬,恍然點了點頭。
鬼市非真的有鬼,隻是在此地交易之人,皆於午夜醜時後才開始,天還未亮時便閉市離去。黑夜中每人隻憑手中的一盞小燈用於交易,但見風吹草動,便滅燈而散。
是以,交易之物大都不怎麼見得光。
賊人既是竊了幾家商賈的寶物,必不敢去正經當鋪的。
“大人呢?”
沈謙之抿了抿唇,道:“進宮一趟。”
聞言,衛辭甚是後悔問了這樣的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夫人雖將後院兒李縈的消息鎖的緊,可他卻是知道的,畢竟那人還是他讓李家去接的。
看著沈謙之不大好的臉色,他隻道:“屬下告退。”
*
孟妱梳妝畢,瞧了瞧身上穿著的白綾翠紋衣裙,她雖很想將它換下,穿一件稍豔色的衣裳。但翻遍箱篋,三年來,她竟不曾買過一件豔色衣裳。
玉翠瞧著她神色懨懨,問道:“這件衣裳是夫人素日最喜愛的,今日怎的要換下它?”
“罷了,沒什麼。”孟妱淡淡笑了笑,視線轉向身旁放著的信箋。
昨夜她仿著沈謙之的筆跡寫了份和離書,她緩緩伸手將那信箋抽出打開,字形雋秀凜然,若不是她還記得昨夜忍著手傷握筆的感覺,都以為是沈謙之又給了她一份和離書。
隻是這封,她蓋上了自己的郡主印。
“玉翠,過來。”目光頓了一瞬,孟妱將信箋收了起來,把正在外間整理書案的玉翠喚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