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老子出去,不然等我出去了,我會滅了你們這幫狗日的。”
“嚷什麼呢?你這個狗漢奸。好好的中國人不做,非要給鬼子做幫凶,等我們劉主任回來了就槍斃了你。”
“小子,誰他娘的是漢奸,老子可是劉司令手下的川軍,我在上海打鬼子的時候,你他娘的還穿開襠褲呢,你也不打聽打聽我石頭的抗戰英雄事跡。趕緊給老子開門,我要出去透透氣。”
石頭邊罵邊使勁的砸著關上的破木門,那架勢如同囚籠裏的惡狼張牙舞爪。門外背著一杆老套筒的小青年人,穿著露著棉絮的破棉襖,雙手插在袖筒子裏,跺著腳抵禦大芒山的嚴寒,不時跟小黑屋裏的石頭對罵幾句。
石頭砸累了,也罵累了,他緊了緊不合身的棉襖又倒在地上的稻草上,自言自語的罵道:“他娘的山西真冷,還是咱四川好,等打跑了鬼子就回四川娶個婆姨好好的過日子。”
看守的小青年人凍得清鼻涕長流,他聽到石頭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連鼻涕都掉進了嘴裏。
石頭從稻草裏抬起頭罵道:“你個小兔崽子,笑個啥?難道你撿到金元寶啦?”
小青年人半天才忍住笑諷刺道:“你就做你的春秋大夢吧,劉主任幾天前就去給上麵彙報你做狗漢奸的事情,我估摸著今天就回來,到時開個公審大會,一個子彈就送你回老家,這樣也好,免得你還要跑幾千裏路回老家。”
石頭自從被救過來,就關在這個隻有一扇門的小屋裏,聽到最多的就是他是漢奸,要被就地正法,他就沒有搞明白,自己離家背井跑到幾千裏地的山西打鬼子,不但沒有得到蔣委員長的勳章,反而被人認定為漢奸,還要槍斃,簡直是天理不公。他娘的誰沒事跑這麼遠來做漢奸,老子可是來這兒保家衛國打鬼子的,沒被鬼子洗白,卻死在自己人手裏。
石頭在百思不得其解中睡著了,在夢中他又回到了童年的故鄉,穿著百家衣在村子裏橫著走,皺著鼻子聞聞香味出自何家。當然誰家有好吃的都會給他留上一份,他的舌頭也不由自主的舔了一下他那幹燥開裂的嘴唇。
正當他準備在唐奶奶慈善的微笑中,大吃白麵饃饃時,卻被一根該死的稻草戳中了他的鼻子,他一個鯉魚翻身從稻草堆裏爬起來,背靠著牆擺出一副拚命三郎的架勢大聲罵道:
“誰他娘的打擾老子吃白麵饃饃?”
“你罵誰呢?這是我們劉主任,大白天的盡做好夢。”守門的小青年人緊捂著手裏的老套筒警惕指著石頭的腦袋。
石頭環視了一下陰暗的小黑屋,才發現他睡覺的地方,蹲著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農民大叔,他的右手裏還惦著那根該死的稻草。
石頭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狹窄的門口,隻有北風裹著大雪漫天飛舞,大片的雪花莎莎的掉進泥濘的小道裏,不見蹤跡,隻有低矮的茅草屋頂鋪著厚厚的白雪。
“不用看了,屋外沒有人了,如果你不怕凍死想跑就跑吧,反正這裏方圓幾十裏沒有人煙,到時可別哭著喊著回來求我救你。”哪位嚴肅而消瘦的劉主任,看出石頭的心思漫不經心的說道。
“怕死?老子怕死就不會來這兒打鬼子。小兔崽子把你那破爛玩意兒拿開,別他娘的走火啦。”石頭聽了劉主任的話裏沒有惡意,放鬆身子拍拍手大聲說道。
“不怕死,你就走一個試試,我可以打賭你不被這大雪埋了,就會被山裏的餓狼叼走。”小青年人得到劉主任許可的眼神,收起槍不肖的用鼻子哼道。
“我石頭什麼時候怕過死,不過!今天老子不走啦,我又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憑啥關老子的禁閉,我不管你們是誰,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是不走。”
說完,石頭又躺回他剛才睡暖和的稻草裏,閉上眼睛,好像真要睡回去吃他的白麵饃饃。
小青年人正想罵人,卻被一旁麵帶嚴肅的劉主任伸手製止住,帶著小青年往外門外走,還自言自語的說道:
“我這兒來是叫你去吃羊肉泡饃的,可是你要睡覺看來今天的白麵饃饃隻有給別人吃了。”
石頭本來就饑腸轆轆,一聽白麵饃饃和羊肉,口水都流出來了,他趕緊爬起來拉著劉主任的衣服說道:
“就算你要槍斃我,我也跟你走,就算冤死也做個飽死鬼。”
風雪裏三個衣衫破爛的人相跟著,朝冒著青煙的院子走去,不過石頭走在最後邊,一雙烏黑的大眼睛警惕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