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豫(第二節)(1 / 2)

重生小組很快適應了茶館的生活,平淡無奇地度過了他們在這裏的第一個春節。這期間他們親眼瞧見了元朝末年普通百姓的疾苦,生了病沒錢醫治的、隨意被官兵踢打的、沒了生計變賣兒女的、走著走著便一頭栽倒餓死的,這些人間慘劇處處都有、日日可見,甚至某天早上起來,夥計王三兒下鎖開門的時候,茶館門口就躺了一具汙穢僵硬的死屍。沒人知道他姓甚名誰,也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凍死、餓死、病死毫不重要!官府得報後,也隻會派兩個最不得臉的士兵將人拖去亂葬崗隨便丟掉,就如同丟棄野貓、野狗一樣,無有區別!

肮髒看的多了,眼睛會不識淨土;悲傷經的多了,心腸會變得麻木,那些天子腳下苟延殘喘的老百姓們正是如此!圍觀議論不存在的,事不關己、視若無睹是他們樂意選擇的最佳處理方式。然而,重生小組做不到這點,每每被“慘劇”撞見了,他們都會力所能及地伸出援助之手,正如張易所說:“大可為時救蒼生、小可為時救草木。”

正月的一天傍晚,大都舊城裏已絲毫不見過年時節應有的熱鬧喜慶和鮮亮顏色,沿街店鋪一如既往地早早歇業,街麵上更是罕見走動、漆黑一片。

“啪啪、哐哐、啪啪啪、哐…”一陣混亂的敲門聲打破了整條街的“寧靜”。這個時間從未有人敲門,王三兒膽子小、不敢擅自開門,隻好飛快上樓找掌櫃,其實不用他找,重生小組已經聽見了有人敲門,三人不約而同地走出房門。

顧顏豔見張易、熊一平都出來了便問道:“這麼晚了,是誰敲門啊?”

熊一平看了看張易、顧顏豔和王三兒說:“我去開門,你們先別下來。”

“那你小心點”顧顏豔關切地說。

“沒事兒。”熊一平說完快速走向大門並大聲說道:“大晚上的,打烊了。是誰啊?”

敲門聲停了,沒人說話,反倒起了一陣男人豪邁的笑聲,笑聲作罷,敲門的人終於開口說話:“老板,快快打開門來,大喜事、大大的喜事,劉某不吐不快!開開門來。”

“靠,我還以為誰呢,”熊一平心裏罵著髒話,雙手抬下門杠、朝樓上喊道:“是劉家老二”。熊一平把人讓進來又重新關好店門,問道:“劉二,這麼晚了有事兒麼?”

劉二腦瓜頂的頭發炸炸著、兩眼通紅,似打了雞血般亢奮地說道:“你家大掌櫃呢?我跟他說,你胸無點墨,跟你說不著。”

熊一平又在心裏罵起一大串髒話,歪著嘴角喊道:“張易,找你的。”

張易見來人是劉二,笑著迎上前來招呼著:“喲,原來是您來了。夜深寒重,可有要事?”

“嗝~”一股濃烈刺鼻的劣質酒味從劉二口中反出。

張易側了側身,躲過這股氣說道:“您這是喝了多少酒啊,王三兒,去給劉家二爺沏壺高的醒醒酒。”

“劉二爺?您叫我劉二爺?”在酒精的刺激下,劉二特別激動,他一把拉住張易的手說:“張掌櫃,我這輩子還是頭一回被稱個「爺」字兒。如今淪落至此,真真是辱沒先人啊!掌櫃的,您有所不知,我劉家祖上也曾門第顯赫、熠熠生輝,我可是先朝章獻明肅皇後家弟的後人啊,您說我現下這般是不是辱沒先人、丟盡了祖先的臉麵?!”劉二說著竟哭泣起來。

張易見狀連忙安慰道:“出身名門您以前說過的,左右鄰居們都知道。時事所迫,您也是沒有辦法,您的先祖自是不會怪罪。”

劉二擦了擦眼淚繼續說:“我說過了?哦,對,我是說過。您說的對,時事所迫。不過,掌櫃的,今天我要說個天大的喜訊給你,我劉氏一族自此複起有望啦!”

“哦?果真如此還確是喜事”張易禮貌地搭著話。

劉二端起茶碗猛灌了兩口後說道:“我聽說,脫脫因罪被貶,滿門流放、家產籍沒。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哈哈哈哈”

張易有所顧慮地看著劉二,沒有答話。劉二見其半天沒有回應,誤以為是張易沒有聽懂,便認真地解說道:“沒有聽懂?可以理解,畢竟你的祖上沒有世代為官。這樣,我來說、你且聽。妥妥帖木兒,生而岐(qí)嶷(yí)、異於常兒,他精通兵法、文武雙全,曾主張開馬禁、減鹽額、蠲(juān)負逋(bū),置宣文閣和恢複科舉取士製度,是當今朝廷的中流砥柱。而今脫脫被貶、蒙元修矣!哈哈哈…蒙元修矣!”

熊一平站在一旁見劉二突然癲狂狀咆哮,趕緊上前死死捂住他的嘴,低聲嚴厲斥責道:“你喊什麼,活膩了?!閉嘴!”

劉二本就喝醉了酒,再被熊一平這樣用力捂嘴,頓覺上不來氣,兩眼瞪得更紅,胸脯也起伏的厲害,倆手倆腳全都胡亂揮舞著示意不再亂喊。熊一平也覺此舉不妥,又擔心他再次亂喊,就一點一點鬆開了手。劉二重獲自由後貪婪地喘著粗氣,喘著喘著竟自顧自地哭了起來,先是嗚嗚地小聲哭泣,沒一會的功夫就變成撒潑打滾式的嚎啕大哭,任誰勸也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