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他們在山中遇到一個獵戶,那個獵戶領了他們下山。兄弟二人又做了一個簡易的雪橇,將那隻死熊也拖了下去,帶回了皇宮。他們父皇雖頗為自傲,讚賞之餘,還是罰他們禁足半月。
“六哥!”一個低沉清冷的聲音響起在他的身前。
慕容柯一震,方才居然走神了。陣前走神,可是臨敵的大忌。他微眯了眼,如絮飛雪中,一個身影越走越近,漸漸清晰了起來。正是慕容樾,隻帶了小夜一人前來。身上是一襲玄色輕裘,並未著鎧甲。
“六哥。”慕容樾勒住馬匹,在慕容柯身前三丈處站定,又喚了一聲。
慕容柯令親衛留在原地,策馬緩緩迎上前去,望著慕容樾,目光極為複雜。半響,方歎了一口氣,道:“難為你還肯喚我六哥。”
慕容樾笑了笑,道:“六哥說笑了,小弟一向極為敬重六哥,豈會不認六哥。”他眸光澄澈懇切,絲毫不見半絲勉強。
慕容柯卻隻當他是故意譏諷,神色微微一變,冷聲道:“你應該知道,這次的戰爭,目的便是要將你送到衛賀的刀下。”
慕容樾眼睛眨也不眨:“我知道。不過這應隻是其中之一吧。六哥也想趁此機會回兗州,重掌兵權。”
“不錯。”慕容樾瞳孔微微一縮,“那你又知不知道蕭初晴離府後遭遇刺殺也是我遣人所為。”
慕容樾身子微微一震,眼中顯出詫異之色:“刺殺?晴兒從未與我提及此事。”
慕容柯冷笑道:“那是因為她以為刺殺她的人是你派去的。”
慕容樾心中一痛,現在才知為何蘇白要封鎖初晴的消息。當日的初晴,又該是何等的絕望痛心!
他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強自壓下心中翻滾的情緒。笑了一笑,淡淡道,“六哥,那你知不知道,陸靜婉你生了一個兒子?隻可惜,沒多久便夭折了。”
慕容柯震驚望著慕容樾,啞聲道:“你,你居然知道我與她的事,卻還讓她將孩子生了下來?!”自己的寵妾生下哥哥的兒子,沒人能在知曉後還安之若素的吧。可是,慕容樾卻淡然之極。
“為什麼不?那是你的孩子,我的侄兒。況且,我對婉兒本就有愧。”慕容樾微笑:“你也許不知,婉兒也不會告訴你。其實,我從未寵幸過她。”
這下,慕容柯望著慕容樾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著一頭大怪物。“你不是對蕭雪姬念念不忘的麼?怎會對陸靜婉好不動心?”慕容柯很是詫異。世上沒有人能比陸靜婉更像蕭雪姬,就連蕭雪姬的妹妹蕭初晴也不過隻有三五分相似而已。當日他得到陸靜婉後,又秘密培訓了三年,模仿蕭雪姬的神韻氣度。本是想留給自己,權衡再三後,還是通過陸韞將陸靜婉送進了靖王府做內線。陸靜婉雖早非處子之身,隻是宮中曆來不缺乏瞞天過海的法子,所以倒也不擔心會被慕容樾發現。
隻是,他千算萬算,卻偏偏沒料到慕容樾竟然從未寵幸過她。
“人,總是會變的。”慕容樾凝視著慕容柯,淡淡道,“六哥,不也是一樣麼?小弟還記得,當日在霧隱峰中,小弟因一時好奇,用火去撩撥冬眠中的大黑熊,終於引得它暴怒反撲。若不是六哥拚死相護,慕容樾又怎能活到現在?六哥救命之恩,小弟是永世都不敢忘的。”
他以手撫心,隔了漫天飛雪緊緊注目慕容柯,緩緩道:“六哥若能就此罷手,與小弟一同返會京都。小弟擔保六哥富貴安樂到老。”
慕容柯身子一震,望向慕容樾,眼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緒。在經曆他那麼多處心積慮的算計陰謀背叛後,慕容樾居然還能簡簡單單說出“富貴安樂”四個字。他是真心?還是虛偽?抑或是緩兵之計?
前行,定是凶險萬分;退後,也許便平安無憂。
那麼,他究竟該如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