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徐州宋家燈火通明徹夜不息,左鄰右舍為之驚動,出門打聽,始知原是這宋家老祖宗急怒攻心於晚間時分背過氣去,如今府中上下亂做一團,府上榮養的老大夫被傳召過去自不必說,還急急命下人去請了全城的大夫一道兒會診,宋家兒孫向來至孝篤親,高堂抱恙於宋家而言不是小事。
然,這位宋家的老祖宗雖年事已高,但一慣保養得宜,如何又會急怒攻心?
鄰居想起宋家近日以來的變故,猜測道:“都道這世間三大不幸事,一是幼年喪父,二是中年喪夫,三是老年喪子,老祖宗如今已過大衍之年,卻徒然白發人送黑發人,想來心中淒苦,可萬萬要保重身子。”
那下人苦笑一聲道:“固然是大少爺仙逝叫老祖宗傷情不已,可要命的是,咱家的孫少爺被他那個癡癡傻傻的娘趁夜拐走了。”
這位孫少爺的娘鄰居倒是知道一些,聽聞這女子原本不過是宋府上的一個婢女,雖樣貌生的極美,卻生來便比旁人癡傻些,後不知怎麼入了宋家大少爺宋子安的眼,竟被他八抬大轎娶進了門,過門當年便為宋家生下了長子嫡孫。外加,宋家這孫兒早慧,家中上下愛如珍寶,如今不見了哪還得了?
鄰居恍然,“無怪老祖宗急怒攻心,不過說來也奇,大少奶奶如何會將孩子拐出去,要說宋家也是數一數二繁盛富貴之家,她一個做婢子出身的婦道人家,離了宋家,要如何過活?”
“這誰知道……許是瘋病犯了……”說著話,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那下人擺擺手道:“大人,且不同您敘話了,我等還得去尋人,失陪失陪,見諒見諒。”
“無妨,且趕緊去吧!”鄰居笑笑,讓開身子,那下人急急奔到馬前翻身上馬,一眾十餘個家丁當即策馬揚長而去。
鄰居腦中又響起近來聽到的傳聞,聽聞在宋大少爺前些日子歿了後,這位大少夫人一時瘋的更厲害了。
彼時,正入了冬。
一個月後,在沛縣的街頭上,出現了個癡癡傻傻的領著個小孩子的行乞女子。
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從宋家帶著孩子逃出來的大少夫人顧依依,她近來明白的時候越來越少,時常清醒時不知今夕何夕,好在,她還知道自己有個兒子,便是糊塗時也從沒放開孩子的手將孩子弄丟了,她很慶幸。
以她如今的情形,往後太長遠的事情她沒有辦法打算,許多事情也完全想不明白,隻隱約記著沛縣這裏她是有親的。
這一路走來她也並不是漫無目的,她隻願,宋家這輩子都找不到她,她隻願往後能一直同兒子生活在一處,誰都不要將他們分開。
隻是進了城後,渾渾噩噩間,她渾然忘了自己的目的,入了夜,她本能的尋著了一處避風的牆角帶著兒子躲了過去。
可誰料,半夜裏就下起了暴雪。
她懷裏的孩子頂不住這樣大的風雪快到黎明時分身子熱的火炭一般,她似乎也病了,迷迷糊糊間看見麵前出現一對俊美男子,一人著玄色衣衫,一人著青色衣衫,隻望著她不住的歎氣,那玄色衣衫的男子滿麵愁苦:“哎,總算是找著了,可怎麼將自己弄成了這樣……”
另一人冷冷道:“喝了一整壇子離魂湯,能保下性命便不錯了。”
“那趕緊召雷吧,再磨磨蹭蹭的魂魄便要散幹淨了……”
“嗯。”那青衫男子衣袖輕揮,隻見一道青光直衝天際,不消片刻,轟隆隆隆,青紫雷霆撕裂長空犁出十方阡陌,於冬日一道猙獰落雷悍然滾落,直直向著顧依依及她懷中的孩子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