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蕉沒有動,他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直到粥失去了溫度。
又是長久的保持那樣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他的眼神漸漸迷離,失重一般呆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雙臂,身形開始顫抖。
雪白的米粥灑了一地。
地上的落葉隨風動著,在他的身旁停頓了一下,又翻卷著離開。
他突然捂著嘴,身體一震,一口血吐了出來。
血順著他精巧的唇線流到了下巴上,他又連咳了幾聲。
凝淵就那樣看著他,開了心目,看什麼都比常人清晰百倍,他的每一個表情,都深深烙在她的心上。
凝淵捂著胸口,壓抑的痛,令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不遠處,他呆滯的望著那在清風中輕動的美人蕉葉片,閉上眼睛。
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流出,順著那雌雄莫辨的絕色容顏,一直滾落到下巴。
凝淵再也忍不住了。
她從岩石後跳了出來,朝他走過去,每走一步,心都在瘋狂的跳動。
她停在他的麵前,一手撿起地上的白玉瓷碗和勺子,另一隻手,伸手刮掉他眼角的淚水,用袖子擦了擦他嘴邊的血。
昆炎沁突然睜開眼睛。
周遭的一切仿佛這一瞬間擁有了勃勃的生氣。
她與他靜靜的凝視著對方,許久許久。
她將手中的白玉瓷碗遞給昆炎沁,朝他伸出手,“沁兒我餓了,要吃你做的芙蓉肉片粥。”
昆炎沁輕輕的將手放在她的手上,嘴唇在極力壓抑的顫抖。
“好。”
凝淵拉著他站了起來,眼中浮動著水霧。
再好的東西,都有失去的一天。再深的記憶,也有淡忘的一天。再愛的人,也有遠走的一天。再美的夢,也有蘇醒的一天。該放棄的決不挽留,該珍惜的決不放手,他殺過再多的人也好,他做過再多的錯事也好,他傷害過自己再多也罷,事到如今,無論是仇恨還是孽緣,她都願意去背負,與他一起,執手相攜,走到最後。
昆炎沁緊緊握著凝淵的手,似乎還沒怎麼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你何時學會做芙蓉肉片粥的?手藝如何?”在他奶白色的麵頰上捏了一把,“做的不好,我可不吃。”
昆炎沁在笑,笑得眉梢都是欣喜。
這一刻,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勃發出了昂揚的生機和不可抑製的——幸福。
吃過昆炎沁親手熬製的芙蓉肉片粥後,凝淵將他送進了臥室。
粉紅色的華帳上用金線繡著各色花朵和龍鳳呈祥圖案,栩栩如生。大紅色的被褥上同樣繡著奢華而繁複的龍鳳刺繡。
一切如舊,即使換再多的地方想必都是如此……
他像個乖順的孩子,凝淵讓他怎樣他就怎樣。
他損了的眸子已經由水冽清治好,凝淵將他扶到床上躺好,她知道,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烏黑的眼圈,看得她心痛不已。
昆炎沁白皙的肌膚在搖曳的燭火下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黃暈,他靜靜的躺在寬大的床上,漂亮的眼瞼閉著,輕柔而有節奏的呼吸著,那麼的安穩,那麼的幸福。而他的雙手卻有些不安的緊緊握著凝淵的手,即使是睡著了,潛意識裏也不願意放開。
凝淵就這樣被他握著手,平靜的坐在床邊,默默看著他。
他睡著了,凝淵側頭看看窗外,抽了一下自己被緊握的手,沒有抽出來,她歎了口氣,低聲道:“出來吧!我知道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