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凡起 第一章 素陽(1 / 2)

天蒙蒙亮,將起的紅日還沒突破夜的最後一道防線,遠方的天邊倒已顯得清明,天地都還沉浸在寂靜之中。

昨夜雨疏風殘,朧朧大街之中,隱約可聽露水沿屋簷滑落地麵的“噗嗒”聲,和遠方傳來的陣陣清風悸動的聲音,一切都是那麼祥和,但就是在這麼祥和的事物中,卻蘊含著殘酷的戰爭。

柳岩漫步在這寧靜的街道上,感慨萬千,街道如天色一般清冷。雖是早晨,但不是一般的荒涼,道路兩邊昔日林立的店鋪,如今卻緊閉門鋪,蛛絲滿附的屋簷下,透出的盡是蕭條之色。

在這野邊小縣,地理位置特殊,每天來往的商人、遊客絡繹不絕。但如今隻剩下蕭條的一片街景。柳岩自幼在此長大,童年的玩伴已離鄉遠走他處,隻剩下了柳岩和寥寥幾人,這是最令柳岩傷感的,如野縣昔日的繁華,那些童年的記憶也注定埋沒於此。

戰亂之年,是集百感於一此的年代。各種感情如春雨下的竹筍,潛滋暗長,細長綿延。

柳岩已快走到城門處,遠遠就可聽到痛苦地呻吟,柳岩知道,這又是哪個負傷的士兵在忍受疼痛的折磨,可在這略顯貧瘠的小縣上,僅有的四名大夫,是難以醫治駐守在此的五千士兵。

柳岩的父親便是這為數不多的大夫之一,柳岩此時正提著母親熬好的粥給父親送去,父親一直呆在軍營中,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

不知不覺,柳岩已走到城門處,一座深青色帳篷引入眼簾,青色帳篷很是破陋,甚至可看到上麵的一個個破開的細洞。

柳岩走了進去,頓時,一股濃濃的腥臭撲鼻而來。巨腥惡臭之下,柳岩忍不住捏了捏鼻子。抬頭向屋內看去,帳篷內空間很大,住了五十人左右,因為還是黎明,所以大多數受傷的士兵都還在睡夢中。

環顧帳篷四周,帳篷內的環境很差,青色的帳布都被染成了紅色。**的土地上,可見黏黏的血跡,看起來,此處不像是病房,反而更像人間地獄。

幾個已醒的士兵,睜著雙眼,望著青色的篷頂,眼中盡是迷茫。柳岩望著這些士兵,心中充滿同情,但更多的是油然而生的敬意。

守家衛國,在戰場上拋頭顱、撒熱血,雖凡,但卻在此,演繹著不凡的、可歌可泣的故事,這些“凡”中的英雄,怎能不令人尊敬呢?

心中升起的豪情很快就熄滅了,戰場本就殘酷,如果自己上戰場,隻會在那裏徒添一道殘魂罷了。

柳岩環顧四周,一中年男子便極為顯眼的映入眼簾,中年男子長發劍眉,留著長長的胡須。男子冷俊的眼睛微眯,仿佛若有精光,在眼中暗勢流轉。此刻,男子棱角分明的古銅色臉龐上露出鄭重之色,細長、白皙的手指正搭在一名士兵泛黃的手腕處。

士兵的左手已斷,可見鮮紅的血肉,和森森白骨,白骨也不是完整的,像是被利器從中間砍斷的。士兵的臉上掛滿了汗珠,緊咬牙關,嘴巴還一個勁的哆嗦,顯然是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但卻沒有發出一聲呻吟,或許怕打擾周圍傷殘士兵的睡覺,見到這一幕,柳岩的心中多了些感動,望向這位士兵的眼神中多了些敬意。

那中年男子見士兵痛苦的表情,連忙從旁邊的藥箱中取出一翠綠色的細長小瓶,從中倒出一粒豆大的黑色藥丸,塞進了士兵口中,略一咀嚼,士兵臉上的汗珠便消了大半,緊皺的眉頭也慢慢舒緩。中年男子,又抓起一把藥草,揉成一團,兩手一搓,敷在了士兵裸露的血肉上,士兵沒有意料之內的痛苦叫喊,反而一臉平靜,隱隱間仿佛還帶有些許的享受,見此,中年男子再用白色的紗布一裹,士兵稍顯痛苦的臉色也徹底鬆弛開來。

“過來吧,”淡淡的聲音從那男子口中傳出,似乎所含有意地說道。

“父親不僅醫術超群,感知能力也不一般呀。”站在帳篷口處觀望父親的柳岩一聽,童稚露出一抹天真的笑,接下便提著飯盒向父親走去。

父親此時埋頭收拾醫箱,聽了柳岩這話,眼角露出了一絲異芒,隨即掩蓋下去,把藥箱背起便向帳篷外走去。

“父親,不吃飯了嗎?”柳岩見父親要出去,連忙問道。

“不了。”父親走到帳篷門口,卻又腳下一頓,若有所思地問道:“家裏藥庫中還有遂麻丸嗎?”

“家裏藥庫中的草藥都用完了,”柳岩無奈地說道,戰起至今,已有兩個多月了,那些低階的草藥都拿出來了,甚至還有不少昂貴的草藥,剩下的大多都是治疑難雜症的,也不能治這些傷斷疼痛,總之,家中能用的草藥已經傾盡了,對於靠醫為生的家裏來說,沒有藥草這將意味著什麼?父親應該比自己更清楚。

“哦”父親略一沉吟,輕點頭,眉頭卻是微皺。隨後,跨步走出了帳篷,在朦朧的街道上逐漸化為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