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霧影遮月(三十五)(1 / 2)

“你倒是心胸寬宏,隻不知若你雙親尚在,聽了你這話,可會同意你此時所言?”孟玦輕哼,狹長幽深的鳳目淡掃過他俊朗的麵龐,語氣低緩卻不失淩厲。

白慕謙因他這話麵色一白,攥在玉瓶上的指節不由緩緩收緊,心頭仿若被重物擊打過一般的悶痛,緊抿著雙唇說不出話來蠹。

孟玦斜乜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反而抬目緩緩看向他身旁靜立著的韶婼兒,眸中閃動的微光有如星子般沉落,緩緩開口喚道,“婼兒,為師……”

“師傅,”韶婼兒聲音輕顫著打斷了他的話,唇角幹幹的擠出一抹艱澀的笑來,可握在錦盒上的手指卻不由自主地微微輕顫,但見孟玦依舊麵色不改地看著她,便垂下眸來,在裙下挪動腳步,不著痕跡地朝後退開了小半步去,仿佛隻有這般,方可心下稍安。

孟玦雖被她打斷了話,卻隻不動聲色地立在原處,靜候她下文。

韶婼兒見狀若此,忙攏了攏掌心的錦盒,暗自咬牙,將未說完整的話繼續說盡。

“師傅,徒兒未曾那般想過師傅,徒兒的命尚且都是師傅救下的,徒兒感念還不夠,如何會對師傅起疑?況且,師傅做事向來自有道理,又哪裏是徒兒自作聰明便可妄加揣度的?是以,師傅方才這一番話,在徒兒聽來,當真是多慮了。”

韶婼兒如此一番話說下來,卻並未換得孟玦開口回應,反倒是立在一旁的白慕謙,因聽了她這一番說辭,而在心下默默鬆了口氣來,暗自慶幸她從不曾對當初因何跌入霧穀一事起疑,可雖則慶幸,卻也不免隱隱起了些許憂思來。

畢竟,韶婼兒是個太過聰慧的女子,有些事情雖不言明,卻難保未曾想過,就如今日這般,她分明是恁般細致敏感的心性,怎會未曾對孟玦起過疑心,可卻依舊在孟玦說破了她心思以後,這般坦然的說著違心的話,那麼她對他呢?

若有朝一日,她終究想起,當初她墜入這穀底,不過是因他與孟玦的設計,那她又會如何對待自己呢?也會如此時對待孟玦這般,口不對心的敷衍髹?

思及此,白慕謙心下的痛意複又上湧,手中攥著的玉瓶幾乎要被無聲捏碎,玉表麵沁涼的觸感提醒著他不可以輕易泄露心事,可愈是如此,心下便愈是疼痛。

明知道有些癡念不能動,可他卻有些漸漸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孟玦無聲看向韶婼兒,仿佛良久,才緩緩抬手撫了撫袖口,聲音轉了清淡,開口說道,“也罷,便當做是為師多慮了吧!不過,為師今日喚你與謙兒來書房,卻並非隻為此事。”話落,便回轉了身子,踱步走到的窗邊,背對著他二人站定。

韶婼兒聽得他此言,又瞧了一眼手中的錦盒,適才隱隱覺出些不同來,而白慕謙則是一副了然於心的神情。

孟玦負手而立,舉目看向遠處的翠淵山,喟然歎道,“當年盈城被屠時,我與同為流民的白子墨還是半大的小子,隻為了躲避災荒才帶著謙兒和蘿兒逃到了此處,竟不想這一躲便是近二十年。”

孟玦說到已是不由闔上了眼簾,前塵往事如雲湧一般在腦中翻滾而來,他仿佛又置身於十六年前的那段歲月中去。

……

十六年前,大閱國正與遼僵國交戰,邊境戰火不歇,連帶著國都盈城亦是一片塗炭,城中餓殍遍地,百姓莫不流離失所。

雖然那時,朝中已然撥了精銳的軍隊去防守盈城,可遼疆國的國力卻仿佛略勝一籌,加之當時,邊關已然淪陷,遼疆國的玄帝一麵以年幼的質子作為要挾,一麵遣了細作暗中遊說朝中要臣聯合叛變大閱,是以,盈城最終還是失守。

此後,遼疆國的軍隊因戰勝,便浩浩蕩蕩住入了的盈城。

可這一切卻還隻是剛剛開始,遼疆國駐守在盈城的士卒,仗著兵強馬壯,便開始肆意的搜刮百姓,斬盡城內無辜百姓。

這一暴虐的舉動,自然令本就處於戰火硝煙下煎熬的百姓更加恐慌,許多人為了保命,紛紛選擇了背井離鄉,逃往他處。

而他孟玦,便是其中之一。

隻不過,相較於當時許多出逃的百姓而言,他的境況更為淒涼。

他年少便入了清王府,為蕭子敬做了八年的近身護衛,竟不曾想,有朝一日盈城會遭此變故,更不曾想,當他九死一生逃離了清王府去後,他滿門竟隻剩下年幼的侄女青蘿一人!

也是那時,他在途中結識了白驍將軍的貼身侍衛白子墨還有白將軍的幼子白慕謙。

彼時當他得知白子墨是受白將軍所托,令他務必將其幼子白慕謙與幼女白采蘋帶出盈城,卻又在途中與白采蘋走散後,二人便因相似的經曆而惺惺相惜,成了相互扶持的患難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