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王寧有些憂心的對我說:“我有預感,搞不好胡威要被退學。”
“不至於這麼誇張吧?憑什麼讓他退學?”我有些意外。
“就憑趙紫龍臉上的那兩隻熊貓眼唄。”她表情複雜的看了看我。
我想了想,也覺得她的說法似乎真有可能,趙紫龍是誰?他可是江城政壇新貴的兒子啊,打狗還得看看主人呢,打了副市長的兒子,會落個什麼結果還真不好說!
“這下阿姨有的頭疼了。”她歎了口氣。
可不是麼,年底了,報社那邊忙的很,學校這邊也事情多多,我媽兩頭跑著本來就很忙了,又出了這麼件破事,如果當事人是普通學生倒還好說了,偏偏有個副市長的獨生公子,你說她能不頭疼麼!
吃完了飯,也沒見我媽回來,不用說,準是還在和校領導們開會研究處分的事呢,副市長的兒子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被打成了熊貓,這事難作啊。
飯後王寧拿出作業來做,和平時一樣又是一大堆,我有心想勸她少寫一些算了,可她是班長要以身作則,所以我隻好在一邊陪著,自己也複習複習。
高阿姨是在九點多鍾回來的,又是和業務往來的廠商吃飯,身上微有酒氣。想當年多麼文靜賢淑的一個阿姨啊,現在也染上了商儈之氣了。
當晚我媽不知是幾點回來的,當時我已經睡著了。早晨天不亮她就走了,我聽到聲音時睜開朦朧睡眼看了一下手表,四點四十分。
上課時,教室裏空了四個座位,一個是我身後胡威的,一個趙紫龍,兩個他的跟班。可惜在九五年底電話還遠未普及,連班主任都不知道這些人沒來上課的具體原因。
課間操的時候,學校也並沒有通報對我們班打架事件的處理決定,我去辦公室找我媽,一個校領導說她接到個電話後到教育局去了。
直到打架事件的三天後,我才知道了處理決定。趙紫龍什麼事都沒有,他的兩個跟班予以記過處分,至於胡威,他主動退學了。
事情處理的很低調,趙紫龍這個最大的肇事者超然事外,被記過的兩個同學也沒有通報批評,與學校的慣倒不符。
“咋回事?”我知道事出反常必有隱情,所以向我媽提出疑問時口氣比較平靜。
“你也知道,孩子在學校打了架,校方總是要見一下家長的。”她有些疲憊的說:“這件事是趙興的副手出麵的,他要求學校開除胡威,我沒答應。隻同意不處分趙紫龍。”
“然後他也沒多說什麼,畢競我不是那種可以任他指揮的小校長。”我媽接著講道:“不過人家另有辦法,他安排了個醫院讓趙紫龍住了進去,住院當天就花了一萬多,民不與官鬥啊,他們和胡威家裏一談,胡威的家長就主動給孩子退學了。”
我聽得心裏冒火,冷冷的問道:“怎麼是退學,不到別的學校去?是不是他們在背後搞了鬼?”
我媽有些無奈的點點頭:“差不多吧。胡威的家長沒提轉學的事,不過我想他就是想轉學也沒有學校收。這些事就不是你媽在能力範圍內能管得了的了。”
“怪不得我見趙紫龍今天來上課時像沒事人一樣,好像剛度假回來一樣呢。”我冷笑一聲,網來,趙紫龍住院的那一萬多塊錢費用,也是胡威家裏出的了吧?”
我媽搖頭歎了口氣:“不止那一萬多,他們還賠償了兩萬的損失費。辦退學手續的時候我沒露麵,聽說簽字的時候,胡威的媽媽眼淚都流出來了……”
我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趙紫龍那得意洋洋的表情,還有一個含辛茹苦把孩子拉扯大,卻因一場無妄之災而家中破財、孩子退學的中年媽媽哭泣的情景。兩者之間現成了鮮明的對比,氣得我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我當了二十年的教師,這種事情見過太多,也早就看開了。”我媽拍拍我的肩膀,勸慰我說:“別生氣了,生氣也沒什麼用。有空的話去看看胡威吧,那孩子挺懂事的,就是有時候脾氣太暴躁了。你問他想不想到外地去讀體校,我可以幫他聯係,如果家裏經濟困難的話,報社可以幫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