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讓開了,映秋帶著那年輕人往家裏走去。
“家”是簡陋而窄小的,三間小平房,雜在一排矮小的磚房之間,大門和窗子就對著街,既無院落,也無藩籬。這整條巷子都是這種舊式建築。明年,或者後年,這些房子都會被淘汰掉,那時,不知這群人會住到什麼地方去。那年輕人模糊的想著,好奇的東張西望,似乎到這時才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奇異的環境裏。
那人跟著映秋走進了屋內,一進門,夏媽媽已經乖乖坐在了一張小板凳上,眼巴巴地望著懷裏的草莓,眼神中滿是欣喜和期待。
映秋走到她身邊,蹙著眉頭,她有一肚子即待發泄的怒氣,但是,這怒氣很快就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她用手溫和的按在媽媽的肩上,凝視著她的眼睛,像吩咐小孩似的說:“去洗一個澡,換一身幹淨衣服,然後乖乖待在你房間裏吃草莓,等吃飯的時候才許出來!”
夏媽媽順從的站起身來,依舊小心翼翼的捧著草莓,她一言不發的轉過身子,往屋內走去,走到門口,她才忽然掉轉頭來,用充滿期盼和渴望的眼光,望著映秋說:“秋兒不生氣了?”
“你聽話,我就不生氣!”
“我聽話!”夏媽媽臉上浮起一個憨厚的笑容。
映秋憂傷的看著他,低聲的說:“恩,你快去吧!”
夏媽媽的臉龐上閃過一抹光輝,咧開嘴,她欣悅的笑了,轉身走掉了。等她消失在門背後,映秋才回過頭來,望著那正站在那兒發愣的陌生人,顯然,這一切都越來越使他糊塗而困惑,她看看他,這時才發現,他高大而挺拔,有一頭濃厚的黑發,和一張輪廓很深的臉龐,高額頭,高鼻子,黑而深的眼睛,和略帶棱角的下巴。
“漂亮”有多少種不同的典型,這年輕人就是個典型的“男子漢”!
映秋指著藤椅,遲疑的說:“請坐,您……您貴姓?”
那年輕人慌忙說:“我姓柳,楊柳樹的柳,我叫柳元楓,你呢?”他銳利的看著她。
“我叫夏映秋。”映秋看了看他衣服上的草莓漬,微微皺起眉,白色衣衫上的紅色汙漬,的確很難去除幹淨。奇怪的是這人從頭到尾,也沒對這場飛來橫禍抱怨過或咒罵過一句,或者,他太意外,還來不及咒罵。
映秋看他坐進椅子裏,就很快的說:“我去給你拿件幹淨衣服!”
走進臥室,她立刻捧出一件深藍色的T恤。遞給元楓之後,便又折回了屋裏。
再出來的時候,柳元楓已經換好了衣服。看到那件衣服穿在這個陌生男人的身上,映秋愣了一下。這其實是他父親生前最喜歡的一件衣服,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起,每當在重大日子裏,父親都會穿起這件T恤。
由於映像很深刻,就好像是刻在腦子裏一般。所以,父親走了之後,家裏大部分東西都被她變賣掉了,卻惟獨留下了這間T恤,不為別的,隻為在自己覺得很累,堅持不住的時候,能夠摸摸、看看這件衣服,留個念想。
今天穿在了這個男人的身上,夏映秋仿佛又看到過去父親的影子。
隻是眼前這個男人的胸膛比較父親又寬闊了些,個子又高了些,身體壯實了些,皮膚黝黑了些……
嗬嗬,想到這些,好像才發現他們原本是兩個人的事實。夏映秋不由自嘲微微一笑,那滿是憂愁的眉目間,又散發出了一絲可愛的光芒。可惜那光芒稍縱即逝,讓人都沒來得及抓住,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到這個女孩子癡癡地盯著自己看,就連身為“老江湖”的柳元楓,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再看到她一直癡呆的神情,那突然的一笑,又瞬間恢複的憂愁,這一係列小小的舉動全部牽扯著他的心,他甚至都有了種想要輕輕抹平她輕皺眉目的衝動。
這個女孩子或許有著太多的故事,又有著太多的秘密和辛酸,由不得他不想仔細探究一番。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