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兩百四十章 離島(3 / 3)

秦紫嫣聽出了是如珠的聲音,頓時緊張起來,一動都不敢動。

她現在這個樣子,任誰看到了,都是會恥笑的吧。

如珠等了一會,見她不吭聲,隻當她是個受了委屈的粗使丫頭,因而也沒有再多問什麼,直起身撿了些木頭放進籮筐裏,便快步離開了。

秦紫嫣等如珠的腳步聲消失,這才木然地起身,來到宮女的更衣室,隨便摸了一套幹淨的正在外頭晾曬的宮女衣裳穿上,又梳了個尋常的宮女發髻,這才往禦花園走去。她沒有忘記青籬跟自己說的話,今兒個是慕容墨登基的大好日子。雖然他已經不再需要她,但是這樣的大日子,她還是想著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哪怕隻是看著。

混在一大堆宮女當中,倒也並不招人注目。一會被這個宮女叫去給西邊的客人加茶水,一會被那個叫去拿抹布過來擦桌子。似乎,一直就在忙碌當中,連停下來好好地喘一口氣都不能夠。

秦紫嫣用力地擦拭著被滴上燭淚的桌子,一邊仰頭用眼角餘光打量著慕容墨。

慕容墨今天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整個人看起來神采飛揚。這帝王之色,穿在身上,的確是倍顯尊貴,叫人不敢直視。

秦紫嫣偷偷而又貪婪地看著,用崇拜的目光仰視著她的墨。他就要登基為皇了,他終於成功了。真好,真是好!

“展公主駕到!”杜公公大聲稟報道。

先皇駕崩之後,德公公忠心事主追隨而去了。如今慕容墨登基,提拔杜公公為公公主管,掌管內務府一切大小事務。孫福為大公公,於殿前伺候。

到底是先皇看中並且明昭天下的皇上人選,慕容墨登基,比起慕容清來說,雖然沒有德容太後的出席支持,但是呼聲卻比慕容清要高出許多。

況且,還有扶夙國的公主親自過來恭賀。

扶夙國如今國富民強,已經為他國所懼怕,與其交好,自然能更添慕容墨身價。

是以,舉國都對扶夙國公主的來訪表示榮幸。慕容墨自然也不敢怠慢了這位貴客,早早地就吩咐人準備了好酒美食恭候著。聽到杜公公說扶夙國公主駕到,慕容墨忙帶頭起身往北門迎去。

遠遠地,就看見展千含,被一大堆人簇擁著往這邊而來。此次出行,與上次到底是不可相提並論,這次的展千含穿著規規矩矩的秋香色宮裝,頭上插著紅寶石簪子,耳朵上也墜著鏈子,整個人看起來雍容華貴。

展千含走到慕容墨跟前,緩緩行了個禮,巧笑倩兮道:“梓文參見皇上,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難為你還記得那個名字。”慕容墨笑了笑,甩袖揚開,道:“宴席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你了。”

“如此說來,千含該給大家陪個不是才是。”展千含說罷,拿起白玉瓷瓶,往自己的酒杯裏倒了滿滿一杯酒,舉起道:“千含遲到了,在此自罰一杯,希望各位能夠原諒,同時也希望大家今天都能夠喝得盡心,不醉不歸!”

脖子仰成一個優美的弧度,滿滿的一杯酒一滴不剩地全數喝下,全場頓時掌聲如雷,氣氛陡然被提升起來,大家的情緒都高漲,紛紛倒滿各自的酒杯,嘴裏說著祝詞,找人拚酒。

秦紫嫣在底下看著,展千含言行舉止無不落落大方,盡顯一國公主的氣質風度。站在慕容墨的身側,麵帶恬淡微笑,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秦紫嫣看著看著,眼睛不由發起酸來,隻覺得鼻子也跟著難受起來,似乎有液體在眼睛與鼻子相連處不斷翻滾著,意欲尋求一個出口。

酒,能夠帶給人快樂,讓人變得毫無顧忌,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必像清醒時做什麼都左思右想的,畏手畏腳。

已經有人乘著酒興,大聲道:“聽聞公主並非第一次來我國了,早在很久之前,就與皇上有私交。臣有一個冒昧的問題想問,但不知皇上給不給臣這個機會。”

慕容墨輕微擰起眉頭,正想開口說話,一旁的展千含卻已經笑道:“無妨,隨便問就是。本公主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絕對不會有半分隱瞞。”

見展千含答應得如此爽快輕易,慕容墨心中暗叫不妙。可是說出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慕容墨也拿展千含沒有辦法,隻得讓人偷偷地往放在展千含跟前的酒壺裏兌了大量的水。以免她喝得興起口不擇言,到時談話傳了出去,恐怕會損壞她的名聲。

“公主果然好氣量,有男兒的風範。臣聽說公主您至今未有婚配,但不知何等的男兒才能配得上您。”

展千含深深地看了眼慕容墨,勾起唇,微笑道:“世人都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所以,對於我未來的夫君,我事先一定會好好地對他考核一番,確認他合格,才會嫁給他。否則的話,我寧願孤獨終老一輩子。”

慕容墨被展千含那一眼給弄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偏生展千含卻仿佛沒事人般,依然談笑晏晏地周旋在眾位大臣之中。她的酒量仿佛極好,一杯又一杯,都是一口幹,引得那些武將們個個都大聲叫好。

杜公公給慕容墨加茶水的時候,也輕聲道:“展公主的確是個好女子,先皇曾經在世時,就想著把她留在你身邊。一來,男人總該有個女人來照顧的,天子也不能例外。二來,展公主的確是朵解語花,有她在您身邊,或許您對……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失望。”

秦紫嫣三個字,杜公公並沒有說出來,而是用了停頓的語氣來代替,他相信慕容墨必定能夠聽得明白。

怎會聽得不明白,每天都放在心頭,每夜都想得輾轉難眠,每時每刻都想得心口發疼。

慕容墨沉聲道:“展公主此次前來,是代表扶夙國,杜公公可別以公論私。”

“奴才知道錯了。”杜公公忙道。

慕容墨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視線隨意地在人群裏掃了一圈,隱約間總感覺到有一對熟悉的目光正注視著自己,可是人群中,卻又找不到那人。正待走下去,好好地看一番,卻已經有個大臣,喝得滿臉通紅,看向慕容墨大膽道:“如今前太子妃生死未卜,中宮不能一直空缺下去,皇上心中可有打算?”

此話一出,頓時很多大臣都附和著問道。

畢竟,這些大臣們家裏的小姐,可都是三五成群來的。當中若是有一個能夠得聖顏眷顧,那可就是一家子都跟著沾光了。慕容墨對秦紫嫣的癡情度,大家也都是看在眼裏的,紛紛認為慕容墨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隻要成功收住慕容墨的心,那麼往後裏,即便犯了什麼錯誤,也不用再提心吊膽的了。

但他們都把事情想得過於盲目樂觀以及簡單了,一個癡情的人,又豈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便開始有心情獵豔呢。

慕容墨冷聲道:“先皇孝期未滿,怎能舉辦喜事。更何況中宮一位,對女子德行品質要求極高,若要立後,也得好好考察考察。再者,剛才你也說了,太子妃生死未卜,既然未卜,就證明事情還有轉機。既然有轉機,眾位大臣們又何必如此急不可耐呢?”

“皇上是不急,但待字閨中的姑娘們卻不得不急。因為男人就像是常青樹,一年複一年,越來越青翠挺拔。但女人卻像是枝頭的水果,如果沒有辦法在合適的時間被摘下帶走,那麼就隻能爛在枝頭墜落在泥土裏。”

“還是展公主博覽群書,見解獨到。微臣,也正是這個意思,還請皇上明鑒。”

展千含目光灼灼地看向慕容墨,低聲道:“癡情固然是一種美德,但也應該有個度。且不說你如今已經是一國之君,縱然你隻是一個普通的平民,能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世間難得。”

“朕隻是不相信她會就這樣離開朕,上天在朕與她之間設置了那麼多道鴻溝,朕相信一定不是為了拆散朕與她。朕答應過她的,這一輩子都會永遠愛她。”慕容墨看向展千含,笑道:“你身為公主,又聰慧美麗,愛慕於你的男子恐怕數不勝數。是朕沒有這個福氣,多謝公主垂青了。”

展千含神情落寞,悠然歎道:“皇上您果然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我原以為隻要我一轉身,您就必定能想起我的好,如今看來,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不過,沒事,天涯何處無芳草啊,我又何必單戀您這棵已經被人攀附過的樹了呢。來,喝酒吧。”

慕容墨端起酒杯,與展千含碰杯,仰首一起喝盡杯中酒,相視一笑,就仿佛剛才的那些不愉快的小插曲都不過是場無傷大雅的玩笑罷了。

但,落在遠處的秦紫嫣眼裏,卻是兩人言笑晏晏把酒言歡默契無邊。

秦紫嫣的眼淚掉了下來,她抬起衣袖將眼淚擦幹,強行將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給逼回去,正準備悄然退下之時,視線卻正好與慕容墨的目光在空中對接。

“紫嫣……”慕容墨低聲叫道,隨即快步往秦紫嫣所站的方向奔跑過去。他就知道,他的第六感是絕對不會出錯的,有一個他所熟悉的人,一直在默默地注視著他。原來,那人是紫嫣,可是為何她不願意見她,為何看見自己,她反而掉頭就跑了。

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讓她就這樣跑掉!他想著她念著她等著她那麼長時日,一顆心受盡煎熬與憔悴,而她怎麼可以如此不負責任地丟掉他便自己跑開了呢。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慕容墨顧不得自己是一國之君,顧不得自己身上穿著的是龍袍,顧不得底下的大臣們都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提起衣擺,朝著秦紫嫣消失的盡頭追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