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兩百二十四章 加冕(2 / 2)

但這一次的直麵,卻讓菱月的心裏泛起無限悲涼。

原來,縱然高貴如一國之帝王,在死亡麵前依然是如此地無力。他身上穿著的還是從前那樣華貴的服飾,但是臉上卻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威嚴。眼皮耷拉著,臉上因為過分消瘦的緣故而起了很多深深淺淺的褶子。

他活著時,受萬人景仰。死去時,卻連最心愛的兒子都沒有辦法見上最後一麵。他的枕邊人,他的兒子,正處心積慮著如何瓜分他辛辛苦苦守住的天下。

菱月的一生都被葬送在這宮裏,因此男女之間的情愛滋味,她不曾嚐過。但慕容墨與秦紫嫣的恩愛,她卻也曾經目睹過。雖然知道自己這一生興許都不會有愛情,但是對愛情卻還是生出了向往之心。然如今看著皇後娘娘對皇上的所作所為,菱月不禁陷入了茫然當中。

這就是愛情嗎?

亦或者,愛情到底是什麼?

皇後娘娘的聲音將菱月淩亂的思緒及時拉了回來。

“菱月,你在想什麼?”

菱月一驚,忙低下頭道:“奴婢隻是在想,今日過後,娘娘您就不再是皇後娘娘,而是太後娘娘了。”

“是呀,太後娘娘了……”皇後娘娘低聲和道,語氣裏,有著掩飾不住的荒涼。就仿佛是秋日枝頭上的葉,風兒呼呼地吹著,它卻依然舍不得從枝頭墜落。而到底是為了什麼舍不得,卻又說不清道不明。於是,在這說不清道不明當中,慢慢地,終於墜落下來,在風中淩亂飛舞,忘了最初的一切念想。

這世間的一切,看起來毫無章法可言,但其實它們一直都遵循著規則。該來的,早晚會來,無論你以何種態度來麵對它,它都是那樣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突然降臨,讓你措手不及。

加冕儀式縱然再簡陋,但卻也奠定了慕容清成為帝王的事實。

縱然有大臣們對這簡陋的儀式嗤之以鼻,但慕容清卻一點也不在乎。他雖然不是皇後娘娘的兒子,但是在性格上,卻更多的傳承了皇後娘娘的性格。在許多事情上,他都並不看重過程,隻在意結果。大臣們不屑又如何呢,他卻已經成為名符其實的皇帝,手中握著天下蒼生的生死。

這象征著至高權利的國璽,此刻安靜地躺在慕容清手裏。它不言不語,可是卻能讓慕容清整顆心都覺得溫暖。感受到皇後娘娘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慕容清微微抬頭,麵上露出恭謹的笑容。不管怎麼樣,在現在這樣的特殊時刻,他還很需要她。而她,也永遠都不會讓他不需要她。

皇宮裏的信任,其實就是一場如履薄冰的丈量,互相利用著,先失去價值的那個人則會讓這皇宮裏多添一縷幽魂。

“先皇病逝,朕悲痛難當,發皇榜下去,全國守喪七日。七日之內,任何人都不得穿紅戴綠,禁一切喜事。待喪期過了,立即開牢釋囚,開倉賑災,輕徭賦役。”慕容清輕抿著嘴說道,才十六歲的年紀,但是不笑的時候,眉目之間卻已經有了經過歲月洗練才會出現的威嚴。

既然已經接受了慕容清的加冕,底下的大臣們縱然或心滿意足,或唏噓不已,或頓足哀悼。但在麵對慕容清的提議,卻還是不能不附議。

皇後娘娘對眼下的格局十分欣慰,她辛辛苦苦的籌謀,總算是沒有白費。慕容清並不像是慕容軒那樣子扶不起的阿鬥,隻不過想起慕容軒,原本的歡喜頓時就要淡下來幾分。

菱月輕手輕腳地遞上一盞茶,道:“這是在白露那日,特地讓人去蓮葉上搜尋的露珠,煮泡出來的雨前龍井茶。娘娘嚐嚐吧。”

“嗯。”皇後娘娘悶聲應道,伸出手去接菱月手中的茶盞,許是因為心不在焉的緣故,茶盞傾斜,滾燙的茶水灑出來,悉數滴落在皇後娘娘保養得儀的手上,疼得皇後娘娘嘴裏發出嘶嘶的吸氣聲。

菱月嚇了一大跳,忙拿過一旁的毛巾,扔進腳旁的魚洗裏,濕了水過後覆蓋在皇後娘娘的手上,愧疚地道:“娘娘,對不起,奴婢笨手笨腳的燙傷了您,待會就去慎刑司領罰。”

“對不起什麼?”皇後娘娘瞪了眼菱月,訓道:“不就是被熱水燙了一下嗎,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本宮剛進入宮還隻是個小小采女時,被燙得還會少嗎!還有,你就那麼想去慎刑司嗎?菱月,你是宮裏的老宮女了,那裏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你心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怎麼,看穿本宮端莊麵容之下的醜陋,開始覺得不能容忍,寧願死也要逃離本宮身邊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