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黎煥猝然回神兒,半晌才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下午六點,北京城的天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彼岸茶舍卻漂浮起來上百盞大大小小的紅燈籠。
當飄飛的雪花穿梭過暗紅瑰麗的光影,煙火炸響,喧囂降臨,黎煥回頭看向燈光溫暖的茶舍——這人間四季更替,歲月匆匆如梭,妖魔恰恰是被放逐在時間之外最孤獨的旅者,可回憶起這尚且短暫的一生,又不禁感慨自己是何其幸運。
阿狸搖晃著尾巴在一旁跳來跳去,用妖法將最後兩盞燈籠掛在茶舍正門的飛簷下。
胡同盡頭,腳步聲響起。
紀淸慈撐著黑傘,肩頭停著渡鴉,冒雪而來,遠遠喚了聲:“煥弟。”
黎煥聞聲回頭,當即喜形於色,跑過去擁抱住紀淸慈,笑道:“師姐,你可回來了!”
紀淸慈把傘偏向黎煥這邊,又撣了撣他肩頭發梢落著的雪,最後忍不住數落道:“你也是,掛燈籠也不知道打個傘,萬一著了涼老師又要著急了!”
“他現在可顧不上我,正在裏邊跟師兄還有他們家那隻貓談話呢。”黎煥邊說邊攬著師姐肩膀進門。
渡鴉自覺拍打著翅膀飛上胡同對麵的院牆,安安靜靜停在一處遮擋物下避雪。
阿狸瞧了它一眼,沒多說話,小跑著跟在自家少爺小姐身後,也進院兒去了。
恰巧此時茶室的門開了,沈池修和貓妖出門,四人碰麵。
黎煥快速掃了眼兩人的臉色,感覺似乎還算正常,這才忍不住問道:“老師什麼意思?”
“問了問情況,到最後也沒說什麼。”沈池修道。
“你們在裏麵談了三個多小時,結果就是沒說什麼?!”黎煥扶額,歎息道,“真是活得長不怕浪費時間。”
紀淸慈眉目含笑,在他額頭戳了一下,佯作生氣道:“有你這麼說老師的麼。”說完又看向沈池修,聲音瞬間降了下來,“師兄你也是,也不知道提前在老師那兒打打預防針,平時那麼穩重,臨門一腳怎麼就沒想到呢?”
聞言,黎煥詭笑著揚起嘴角,意味深長道:“師兄,你下次要是再逛個夜店什麼的,記著帶我一起呀。”
沈池修:“……”
“什麼夜店?”紀淸慈狐疑地依次看過兩人。
黎煥說:“就是認識小貓咪的地方啊~”
紀淸慈:“……”
“師兄,”紀淸慈秀美緊蹙,神色略微糾結,“你跟我說你們是在星巴克認識的,這地方還提供晚間娛樂服務?”
沈池修:“………………”
“咳——”自覺已經形象全無的大師兄清清嗓子,努力岔開話題,說,“臨出來前老師問了下年夜飯的事,讓咱們去吃放幫忙,省得刑羿一個人忙。”
“刑羿在做飯?”紀淸慈驚訝地看向黎煥,“看不出來呀,你家那位還挺賢惠。”
黎煥心塞塞的,鬱卒地想勞資在朋友圈早就秀過恩愛了好麼?結果每次都被趁機拍九尾馬屁的妖怪們刷屏過去,簡直蛋疼!
“那要現在過去麼?”黎煥問。
“你就別去了,”沈池修道,“老師和閻先生給你剝了核桃,讓你進去吃呢。”
黎煥點點頭,想了想,對貓妖說:“你也別去了,陪我回去吃核桃。一會兒記得多給老師敬兩杯酒,它們狐族的妖都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剛才沒說什麼其實就是默認啦,隻不過不好意思真說出來而已。”
貓妖還是很猶豫,詢問性的看向沈池修。沈池修拍拍他的肩,意思是沒關係。
隨後四人分開,各自去了該去的地方。
黎煥推開茶室的門讓貓妖先進。
戚景瑜聽見開門聲以為是小徒弟來了,但看見先進來的人不是又繼續冷冷淡淡地喝茶。小倉鼠攤在他腿上,原本圓滾滾的身體均勻的扁下去,變成了一張軟軟的鼠餅。
黎煥回手關門,然後帶著貓妖在老師對麵那組沙發上落座,乖巧的叫了聲:“老師。”
戚景瑜放下茶盞,再抬頭的時候臉上也算有了笑意,他指了指茶幾上的琺琅彩小碗,說:“來之前魔羅給你剝了些核桃,趕緊吃吧,免得受潮了。”
黎煥聞言頓時睜大眼睛,萬分訝異地看了某隻攤成鼠餅惡意賣萌的魔一眼:“想不到閻先生對我還挺好?”
“不敢當。”閻漠道,“我就是出來的時候不小心吃了一顆景瑜給你剝的核桃,結果被他罰剝了一盤。”
黎煥“哦”了一聲:“那我就不謝謝你了。”說完,他探身取過裝核桃的小碗,轉手就放在貓妖手裏,又道,“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