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羿熟悉協會內部結構,直接找了個鮮少有人經過的僻靜過道,將旅行袋打開放出蜷成一團的小號九尾妖狐。
九尾妖狐舒展開身子,搖身一變化回人形,然後反身扼緊閻漠領口,二話不說按上牆壁,戚景瑜冷冷掃了眼麵前掛著熟悉笑意的陌生臉孔,一字一頓道:“若是再敢讓本尊聽見諸如‘不如那條龍’之類的言論,魔羅大人就等著給自己收屍吧。”
閻漠:“……”
刑羿把包扔進角落,取出第一隻卷軸釋放妖獸乘黃,對另外兩人道:“會長室在院子中央的湖心島上,黎煥應該在那裏,我去找他。”
“可以。”戚景瑜鬆開閻漠,順手理了理袖口並不存在的褶皺,說:“我去找我那死而複生的孝順徒兒。”
“還有杜秋,”刑羿提醒道,“黎煥在意那孩子,盡量別讓他出了事。”
戚景瑜“嗯”了一聲,說:“雲河應該知道在哪兒,我會留心先問出下落,然後再考慮清理門戶之事。”
站在一旁的閻漠聽出戚景瑜此番話中有話,意味深長道:“你的意思是?”
戚景瑜說:“當年雲河三魂寂滅之時,我作為他的老師還是有所感知的,所以時至今日一直對他命喪降妖師之手這事深信不疑。”
“‘詐死’這類手段說來輕巧,可朱厭畢竟身份特殊,並不是這世上隨便一隻的尋常小妖,由此還能悄無聲息地活動這麼多年,魔羅——”他抬頭迎上閻漠的眼睛,嘴角揚起,輕笑著說,“你不覺得此事太過蹊蹺了麼?”
閻漠聞言怔住,刑羿反應很快,推測道:“您是說,他不是朱厭?”
戚景瑜有些不確定地搖了搖頭,糾正道,“他可能是朱厭,還可能是借了朱厭肉身的某種精怪,這世間之物玄妙得很,你永遠無法知道淩駕在自己之上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同一時間,湖心島建築三層。
會長室內兩人的交談接近尾聲,黎煥震驚於重燁這番近乎喪心病狂的部署。
身為妖獸,視降妖師為天敵這點毋庸置疑,可假意合作、操控會長、以巧言蠱惑讓活人化妖隻為成就這家夥一意孤行的“成魔”之約……
黎煥不知該如何評判這種行為,他自幼跟在九尾妖狐身邊,在結識刑羿之前甚至從未與人有過多少接觸,其本身自然是與妖更為親近,而且深刻了解降妖師一族對妖現世生存的威脅。
但即便這樣,他依然不可抑製的對麵前身為同類的妖感到恐懼!
仿佛是察覺到他心境的變化,重燁眸底的笑意加深,而就在這時,一片靜寂的會長室內卻倏然響起三下十分突兀的敲門聲。
在場的兩人同時愣了愣。
雖然說這次見麵重燁多半會借會長之口對外宣稱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既然知道會長會客還會前來打擾……難不成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或者說是老師他們到了?!
見對麵的重燁也是神色有異,黎煥腦子轉得飛快,知道這來人必定也是在他意料之外!於是到這點不禁有些心跳加速。
重燁眉心淺蹙,並沒有開口,似乎是想等門外那人稟報來由。可對方遲遲沒有說話,隻是見沒人應答,等了一會兒便又敲了三下門板。
黎煥說:“你有客人?”
“今日本尊隻約見了你一人。”說這話時,重燁語氣間帶了抹極不明顯遲疑之意,靜了半晌,對黎煥吩咐道,“去開門。”
黎煥不動聲色地依言轉身走到大門近前,手指剛剛搭上門把,就聽見男人意味不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說:“你清楚這裏是什麼地方,也清楚我是個什麼樣的妖,在本尊麵前,聽話才是最聰明的做法。”
“隻要你聽從我的安排,好好代替鳳啻成為我身邊的青鸞火鳳,本尊能保證這凡塵世間,無論千年萬年,無論是妖是魔,你永遠隻在我一人之下。”
黎煥背對著重燁的方向,並不答話,握住門把的五指不由自主地用力收緊,繃得手筋暴起,關節用力到泛白。
此時時間接近上午九點,按照淩晨時分與刑羿的約定,他們多半應該已經抵達了這裏,不知道這期間有沒有出什麼岔子,也不知道這扇門後究竟會出現誰的臉……
就在這遲疑的數秒之內,那不疾不徐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黎煥恍然回神,下意識將門把按了下去。
隨著“哢噠”一聲輕響,房門打開,透過門縫黎煥第一時間注意到門前是空的,整個人瞬時愣了一下。緊接著一隻黃色獸影躥起,像是在昭示存在般,落地後又乖巧地搖了搖尾巴。
是乘黃!
黎煥心下大喜,卻不敢有所表示,他依然維持著開門的動作,目光快速逡巡過視野之內每一個可能藏身的角落,然後看向蹲坐在地麵的小獸,以口型無聲問道:“你在哪裏?”
乘黃歪了歪腦袋,同樣以口型回道:“嗷嗚~”
黎煥緊張得神經高度繃緊,見狀卻忍不住笑了。
“是誰?”重燁道。
卡著視野死角,乘黃縮起小前爪縱身躍進黎煥懷裏。眼下隻見傀儡卻不見傀儡師,黎煥摸不準刑羿的打算,想了想,頭也不回道:“這外麵沒人。”
他話音沒落,長身立於落地窗前的重燁眸色霎時凜然。
在他身後,環繞小島的水麵似是被什麼所驚擾,透綠的湖水掀起波浪,下一刻,陰影籠罩而下,尖利的鳥啼聲響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