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千百年來,妖與從屬人類的降妖師一直以天敵的關係存活至今,這種跨越種族的殺戮不過是因果輪回。換句話說,妖噬人命,降妖師獵妖,這些並不會逾越天道的法則,就算流再多的血也不會讓原主沾染上一絲一毫的罪孽。”
“——當年死於鳳啻之手的凡人數以萬計,可他原本就是為禍一方的凶獸,取人性命才是天性,所以自然沒資格成魔。”
話音沒落,黎煥豁然睜大眼睛,重燁知道他明白了這其中的矛盾所在,索性也不在賣弄懸念,淡淡道:“同類相殘才能讓你罪孽深重,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這裏的降妖師都擁有一縷妖魂了吧?”
同一時間,城隍廟商業區。
受愈發滂沱暴雨影響,即便已經到了營業時間,整片景區也依然是遊人寥寥,但卻有不少身穿正裝的商務人士陸陸續續從四麵的入口進入城隍廟。
牌樓不遠處,生煎饅頭店的老板正坐在店鋪門廊下聽本地的早間新聞。
一位穿ol裝、踩著細高跟的中年女人撐傘路過,她單手提著一隻巨大的旅行包,看樣子分量不輕,而更古怪的是那隻旅行包裏麵似乎裝了什麼活物,正有一下沒一下、十分虛弱地掙紮著。這個時間段類似的路人很多,可生煎店老板卻像什麼也沒看見那樣,隻是覺得有那麼一瞬間收音機的信號似乎受到了影響,用指節敲了敲,感覺電流正常後也就不再理會了。
馬路對麵,已經停靠多時的黑色路虎緩緩將駕駛位一側的車窗降下條縫,青煙飄出,一點猩紅的火光在深灰色玻璃後明明滅滅。
車廂內,刑羿手肘支在車門上,兩指間夾了隻燃了一半的香煙,他眉眼間看不出任何情緒,眸光穿過被雨水模糊的前擋風玻璃,輕描淡寫地落在那牌樓深處的商業街。
早前被放出的傀儡乘黃已經被收進卷軸。到這裏以後需要注意的就不單單是朱厭那一行人了,降妖師感官敏銳,對傀儡更是非常熟悉,此時再利用乘黃追蹤顯然不是聰明的做法。代替乘黃前往跟蹤的九尾狐魂還沒有回來,戚景瑜翻開袖口看了眼時間,狸貓臥在他腿上,眯著一雙黃澄澄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窗外,末了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刑羿一眼。
閻漠笑道:“感覺怎麼樣?你也算是大半年沒回來了呢。”
“魔羅大人說笑了,我能有什麼感覺?”說完,刑羿將抽剩的半支香煙按滅在車載煙缸裏,繼而對戚景瑜道,“你分魂那邊有反饋了麼?”
戚景瑜垂斂的眼睫輕輕一顫,似是恍然回過神來,平平“嗯”了一聲,說:“原來協會藏在靈力異化出的另一空間內,難怪這麼不容易追查到。”
刑羿偏頭看他:“看來,妖也不是完全沒對協會動過心思了?”
“自然。”戚景瑜從後視鏡裏看向他,“對妖而言,降妖師這種東西實在是不該活。”
刑羿:“……”
作為同樣“不該活”的東西裏的一員,降妖師先生並沒有說話。
確定了目的地,戚景瑜收回分魂,又道:“那扇連通幻境的拱門,你該有方法進去吧?”
“自然。”刑羿眉眼輕抬,從鏡麵中迎上對方的眼睛,然後用一模一樣的口吻回敬道,“隻不過,怕是要委屈九尾大人一下了。”
戚景瑜皺了皺眉,起初並沒有理解這句“委屈”的意思,可懷裏那隻壞心的貓卻是聰明得很,抬起一隻毛茸茸的爪子朝外邊指了指。景瑜若有所感順著看去,正瞧見那提著旅行包的女降妖師轉過拐角,消失在一間經營蘇繡的店鋪後。
那一瞬間,逞一時口舌之快卻立馬就遭到天敵報複的九尾大人還是很不開心的。
十來分鍾後,路虎車門打開,刑羿一手撐傘,另一隻手提著隻類似的大旅行袋,從車上跨了下來。
——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