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情網恢恢 一百二十二章 小別(2 / 3)

“算了,我們到那邊的廟裏燒燒香吧,沒吃過豬肉的人都見過豬跑,你天天吃豬肉卻連死豬都沒見過,你看,嚇著自己了吧!環兒,我們走了。”

環兒應了一聲,拿起菜籃子扶起明瀾便走,明瀾咳嗽了兩聲,啞聲道:

“還沒買菜就走了,你不是要買菜麼?”

阿一回過頭來對她笑得甜蜜:

“當然不是了,我夫君疼我,從不讓我操勞這等事情。”

明瀾心頭堵了一口氣,“那你為何來此地?”

阿一眨眨眼睛:“不是為了讓你看清楚自己嘛,並不是每一件事情你說要學就馬上能學到的,你的決心大,可是困難更大。走吧,去上香,說不定菩薩會保佑你快些學會買菜。”

說著瀟灑轉身朝那觀音廟走去,明瀾氣得身子發顫,環兒也乘機泄憤,安慰她道:

“公主別生氣,我家夫人沒有惡意的,她沒讀過什麼書不懂什麼大道理,仗著我家主子寵她便無法無天了,見過死豬有什麼厲害?她也沒摸過死豬呢!平日都是我環兒一手包辦的,豬肉她吃著香,環兒自己的手摸著臭......”

明瀾滿頭黑線,無語地看著這沒大沒小隨意批評主人的丫頭,環兒拉著她的手快步追前麵的阿一,一邊說:

“她的缺點多的是,一天到晚沒有半點當家主母的威嚴,就知道對人笑嘻嘻的,問她借了銀子來花她也不記得要催還,整天把肉包子肉餡餅塞到別人碗裏,有事沒事跑到廚房裏搗亂,胡亂添柴火害得我好好一鍋飯都糊了,慌慌張張的去幫我拿湯,笨得燙了手,害我被主子斥責......”

“這是缺點麼?”明瀾徹底無語。

“難道不是?”環兒睜大了眼睛反問,然後仰天長歎,“真不知道我家主子看上她什麼呀!”

這時觀音廟前的大片空地被人圍得水泄不通,明瀾和環兒擠不進去,環兒隨手攔住一人問前方發生什麼事了,那人便說是當地有名的百花塢舉行的一年一度賞花大會,因此熱鬧非常。環兒拉著明瀾瞅了個空位鑽了進去,可惜還隔著一層人,這時隻聽到一個清脆伶俐的聲音說:

“什麼綠牡丹?分明就是我家鄉盛產的卷心菜。不信大家聞聞看,說是天香國色的牡丹半點香味都沒有,不是卷心菜又是什麼?”

圍觀的人哄堂大笑。環兒心道慘了慘了阿一又闖禍了,正努力往前擠,果然聽得一人冷哼一聲道:

“不通風雅!你不懂便休來看我百花塢的珍品,可那老漢毀了我一盆白玉優曇花,得照價賠償五十兩銀子!”

“白玉優曇花?這不跟滇南盛產的霸王花一樣?你不過把霸王花移植到盆裏,五文錢的東西就變成五十兩,這和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攔路搶劫有什麼不一樣?你不說還真不知百花塢是養花賞花的風雅之處,隻道從那個山頭跑出來的強盜劫匪呢!老人家你不要害怕,呆會兒找棵霸王花還他就是了!”

阿一扶起那跌坐在地的老人就要走,穿著褐色粗布棉袍的虯髯漢子怒罵一聲欺身上前伸出右手便要抓阿一的肩,正在此時一柄黑色扇骨的折扇輕輕一擋一提便把那隻手的力道卸去,再順勢一敲,痛得那漢子哎喲一聲連忙把手縮了回去。阿一一看,身側不知何時站了一位穿著蘭色儒生長袍白玉簪束發的儒雅公子,五官清朗,鼻梁挺直雙目有神,溫和的笑意掩去一閃而過的犀利眼神,對那漢子道:

“朗朗乾坤,欺負老人弱女,可是丈夫所為?”他看看地上傾倒的白玉優曇花,道:

“品種是白玉優曇沒錯,可是顏色不夠純正,花萼隻是單瓣,花心尚有餘黃未褪,根本不算上品。上品優曇花萼是重瓣,潔白無暇,幽香暗送,你這樣的花也敢開價五十兩?也真如這姑娘所說的與山賊匪盜無異。平安,給他一兩銀子,就當作買下這盆花了。”

公子身後一臉嚴肅的侍從上前拿出一兩銀子拋給那漢子,阿一連忙說:

“謝謝公子幫忙,這銀子......”

“姑娘難道隻許自己幫人,不許別人勞心勞力?”那公子笑道:“平安,你且送這老人家回去。”

平安麵有難色,看了一眼阿一,應了一聲便送那老者回家。

“十八姐姐,”環兒拖著明瀾終於在人潮四散時走到阿一麵前,埋怨道:

“不是說要去看戲的麼?在這裏逗留了這麼久,戲園子恐怕早開鑼了。”她又看看站在阿一身邊但笑不語的蘭衫公子,遲疑道:“這位是......”

“萍水相逢,在下姓王,單名一個‘尚’字。”他嘴角彎起,笑得顛倒眾生。環兒心下暗暗搖頭,不知從哪裏又跑來的一個妖孽,和自家侯爺有得一比,這阿一怎麼老是招惹這樣的主兒?

“高尚的尚字嗎?我剛剛才學會認。”阿一也笑了,對環兒明瀾說:“這位王公子人好得很,剛剛要不是他幫忙,說不定現在還糾纏在那盆什麼玉什麼花的......我們現在趕去應該還來得及,王公子,那我們先告辭了。”

“你們是去紅伶戲館看戲嗎?在下也正想去看今天上的那出叫什麼的......”

“離魂記。”環兒很機靈地搭嘴。

“對,就是離魂記!”王公子握扇子一拍手掌,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相請不如偶遇,不若就讓在下陪姑娘一道去紅伶戲館可好?”

明瀾拉了拉阿一的衣袖,對她眨了眨眼,阿一又看了看王公子笑得溫文無傷的眉眼,點點頭道:

“既然如此,權且當作是剛才相助的謝禮,我請公子看戲。”

紅伶戲館的戲台下,環兒明瀾阿一相次而坐,王公子坐在阿一身旁,一邊聽著台上人咿咿呀呀的唱腔,一邊問道:

“還沒問姑娘尊姓大名?”

“蘭一,別人都叫我阿一。”阿一眼睛盯著台上的花旦,目不轉睛。

“阿一?姓蘭?敢問府上何在?”

阿一這才轉過頭看著他很認真地回答道:“我自出生便無父無母,蘭姓是我夫君替我取的,說是簡單易寫。”

王公子“哦”了一聲,眸光幽深,自言自語道:“蘭一,蘭猗,你夫君他,對你還真是有心。”

阿一的臉一紅,又坐正身子看戲去了。

“你說,真有這種一見鍾情兩情相悅後,連魂魄也隨著那人離開的事嗎?”環兒嘀咕道,隔著明瀾對阿一小聲說:

“這根本就不可能嘛,要是我呀,幹脆就把那人忘了,你看滿大街都是人,總不乏俊俏郎君,何必抱死一棵樹?”

“如果忘不了呢?”阿一道。

“忘不了也得忘!”環兒堅持。

“要是到死都忘不了呢?”

“都要死了那人還不來看自己一眼,不忘記都對不起自己啦!”環兒滿意地看著阿一翻個白眼扳正身子不理她,懷著一種智辯勝利的愉快繼續看戲。

“要是你夫君離開你了,你也會魂魄相隨?”身旁的王公子冷不防問了阿一一句。

阿一搖頭,“不會。”

王公子嘴邊有一絲嘲諷的笑意。

“什麼魂呀魄呀的太玄虛,不能攜手站在清風朗日之下的,又有什麼意思呢。他說過他不會拋下我的,什麼上京敢考謀取功名什麼的浮雲罷了,他真要像那秀才那樣我就一路賣紅薯賣到建業,我賺我的銀子,他讀他的書,我養他便是。”

“你如此自信?”王公子驚訝,然後笑出聲來。

“不可以嗎?”阿一望著他,笑道:“我烤的紅薯很好吃,你不相信?”

“你還會烤紅薯?”散場時,王公子站起來瀟瀟灑灑地理了理衣襟,道:“紅薯能有多好吃,那不過是平民百姓聊以充饑的雜糧罷了。山珍海味有人趨之若鶩,我還沒見過烤紅薯能有人追捧,阿一姑娘確定自己不是在開玩笑?”

阿一有些不高興了,“你不知道麼?我西晉朝開國皇帝立朝之前也不過就是個賣烤紅薯的,他烤的紅薯還沒有我好吃呢;紅薯賤生,可讓多少人在饑荒中活下來了?就算是一國之君,所作之善舉大抵也不過如是罷了。”

王公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隱隱有怒氣卻不便發作,隻說道:“明日申時,在下在龍吟大街朱子書院等候阿一姑娘的紅薯,不知姑娘是否願意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