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惺忪地揉著眼睛,景淵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終於不再模糊,她暗暗慶幸把人截住了,坐起身子顧左右而言他:“沒有等誰啊,剛才吃的太飽,這裏的風又涼爽,一坐下就睡著了。”
“你是說,我剛才聽錯了?”他盯著她,薄唇微抿。
“嗯,侯爺應該是聽錯了。”
景淵直起身子,幽深的桃花眼含霜帶雪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和淩錚大步向鳳棲館而去。
阿一連忙追上去,著急地一手拉住他的衣袖,說:“你要去哪裏?”
“你說呢?”
“回品雪軒好不好?”她越發抓緊了他的袖子不放。
景淵疑惑地看著她,又看看她緊抓的手,問:“究竟怎麼了?”
“沒、沒什麼,”她結結巴巴地說,“是、是我想你了……”
景淵冷笑,“小尼姑,你騙鬼啊?!”說著一揮手想要掙脫,不料“嘶”的一聲整幅衣袖都被撕裂了,阿一驚訝地看著手中輕薄的絲綢雲錦,尷尬的無以複加,卻下意識地握住景淵的手,可憐兮兮地說:
“你生氣了?”
“你說呢?”景淵言語冷冰冰的,可手腕一翻便扣緊了阿一的手,把她往自己身邊拉近一尺,盯著她不會掩飾謊言的雙眼。
“我有話跟你說。”阿一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迎上他的視線,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你去鳳棲館,最起碼,今晚不要。”
景淵忽然笑了,桃花眼水汪汪的在她心頭蕩了蕩,她的心又不受控製地漏跳兩拍。
就知道他是這樣,什麼時候高興,什麼時候發怒,完全沒半點征兆。
阿一乖乖地被他牽著手回到品雪軒跟著他進了內室。春末夏初,景淵身上卻帶著冷峭的春寒,對淩錚低聲交代了幾句話淩錚便退下了。
“你要跟我說什麼?”他問她。
“呃,今晚的素食,很好吃……謝謝……”
景淵一挑眉,“還有呢?”
“還有……對了,原來用小灶打火鍋也很好吃呢……”
“還有?”他耐住性子問。
“還有……原來馬吊也不是那麼難學,我學會了一點,可是不知怎的還會小相公……”
“小尼姑蘭一!”連名帶姓地叫,想來景淵已經在怒火邊緣了。
“哦,今天忘記陪你用午膳和晚膳,對不起啦……”她低頭認錯,態度極好。
“說完了?!”景淵黑著一張臉,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說,今日我為什麼生氣?”
你今日不是生氣,是小氣好不好?沒錯,她騙了他說是到三鬆院找沈默喧其實是想躲開他,她也跟環兒說她再不敢喜歡他了——說說而已,她真能做得到,心裏便不會為剛才那幕而感到難過了。
可是他憑什麼要她解釋?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侯爺,我又不是你,怎麼知道你為什麼生氣?”她嘀咕道。
景淵怒極反笑,笑意冷颼颼的,小尼姑膽量口才見長了啊,居然懂得反駁,懂得悶悶地打人一拳又不著痕跡。
“子非魚?好,好得很,從哪裏學來的?”
“看、看戲……”阿一被他犀利的眼光刺了一刺,很聰明地撒了個小謊,避開了沈默喧這個名字。景淵右手抓起她的手用力貼在自己的胸膛上,他的心髒跳動是如此的明顯有力,阿一臉上發熱,想要掙開他卻按得更緊,他自嘲道:
“子非魚,所以你不知道我這裏也會痛,是理所當然的,對嗎?”
說罷他放開阿一的手,阿一垂下頭,絞著手指,低垂眼簾掩飾住那一抹淒涼的表情。
不是不知道,隻是不敢,不敢再相信了。
晚霞走進來捧過疊得整整齊齊的替換衣袍交給阿一,拉開三疊屏風就去讓下人備好熱水好讓景淵沐浴。景淵掃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阿一,不慌不忙地坐下,拉起左手衣袖,一圈一圈地解開手掌上的繃帶,阿一忍不住說道:
“侯爺的手好了麼?”
“有勞關心,沒好。”
“侯爺拆掉紗布,不大好吧?會沾到水的.....”她低聲說道。
景淵置若罔聞,站起來用左手去解腰間的玉帶,然而手指僵硬打不開扣子,不由得帶著絲薄怒,朝外麵叫了一聲:“晚霞,讓景勉來一趟------”
“我來吧。”阿一見狀忍不住放下手中衣服,走過去給他解開玉帶,景淵不自然地別開臉,但是順從地張開雙臂,讓阿一幫他把錦袍脫下。阿一的手頓了頓,接著還是伸手去解他中衣的衣結,然後是裏衣。景淵一手按住她,垂下頭盯著她的眼睛,說道:
“夠了。不是不喜別人勉強你麼,怎麼今夜反倒自己勉強自己了?”
阿一的手一僵,心鈍鈍的痛了一下。景淵冷笑一聲放開她,不顧手上的傷痕用力扯開裏衣衣結,轉身走到屏風後的浴桶中洗浴,水聲響起,阿一硬著頭皮走近屏風,對他說:
“景神醫說了,傷口不能沾水。”
回答她的依舊隻有水聲。水聲刺耳,她可以想象他身上傷口剛長出來的皮肉被熱水浸泡過後潰爛的情景,她咬咬牙,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景淵赤裸著上身,坐在浴桶中,黑發沾著水珠貼在後背,明亮的宮燈下映著白皙的皮膚,對比是如此的強烈。背心的傷愈合成拇指般大小的傷口,正是那日阿一跳牆他當了人肉墊子硌下的傷,右手手臂的紗布還未解下,手擱在浴桶邊沿。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阿一,冷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