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帶我去哪裏?”
“難得你如此急於爬牆,本侯爺自然是要帶你私奔。”他挑挑眉,“戲文不都是這樣演的麼?”
“我不能跟你走。”她走了,剩下那個爛攤子,阿雲怎麼辦?
“難不成,”隱隱有怒氣在景淵眉間凝聚,“你真想要嫁給那司馬燁?小尼姑,我告訴你,在西晉朝,女子有夫重婚罪同通奸,是要判勾舌之刑的!”
“在那裏!”王府的家仆府衛追出來了,景淵不由分說地扯過阿一把她帶上了馬車,一直坐在車轅用草帽蓋臉的景勉馬上揚鞭起行。
車廂內光線昏暗,一如以往,景淵的馬車裏軟墊小幾背靠一應俱全,他坐在小幾旁靠著軟墊,半眯著眼神色冷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阿一冷冷地說:
“侯爺,您鬧夠了沒?”
景淵沒看她一眼,自顧自地拿起小幾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說:
“開弓沒有回頭箭,司馬燁位高權重,手中握有兵權,雖然我特地挑了兩匹千裏良駒來駕車,但說不定他此時已經惱羞成怒調派西營的兵馬來追他外逃的小妾了。要是被他的人追來,你的下場不用說也能想像,而與他私怨甚重的侯爺我,會被他趁機要了小命,小尼姑,你舍得讓我去死嗎?”
他拿捏準了,像她那樣善良心軟的人,怎麼舍得讓他送死?
“以前不舍得,”阿一怔怔地說,“但是侯爺忘了,伏瀾江上侯爺能舍了阿一,阿一今日為何不能舍了侯爺?”
捏著茶杯的指骨慢慢用力收緊,阿一看不清景淵此時的臉色,又繼續說:
“阿一重遇師父和阿雲後也知道侯爺當初勉強阿一留下實在是用心良苦,什麼算計利用的都不能怪侯爺,隻怪阿一癡心妄想。死了一回,如今宛若重生,過去的事不恨了,也不去想了……侯爺能不能就當阿一死了,放了阿一?”
“你不恨我?”他的聲音有點飄忽。
阿一垂下眸子,“不恨。”
“你讓我當你死了,從此和你再無半點關係?”
“求侯爺放了阿一,放了我師父。”
茶杯終於抵不住手上的力度啪的一聲碎裂成幾片,殷紅的液體從指尖蜿蜒而下,那雙幽深的黑眸似蒙上了一層薄冰,氤氳著淺淡的霧氣,讓人看不清楚心底那道不知道有多深的傷。
他笑了,笑得涼薄,笑得自嘲。
“你覺得我是個好人嗎?”他問。
阿一沉默。
“四歲多五歲那年,我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十四歲那年,我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在蘭陵你也親眼目睹過我是怎麼處死不忠的姬妾的,傅明遠怎麼死的你也忘了?一年前我回建業,一把火把長公主府燒了個通天,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嗎?像我這般狠戾冷血喜怒不定的人,你覺得,我會放過你嗎?”他一手扯過她到自己身旁一手推開馬車車門,說:
“想回七王府?想忘了我重新開始?好,我們一起跳下去,如果我死了那就如你的願,如果你死了我就忘了你,如果我死不了哪怕你是人是鬼我都不會再放過你!”
光線猛地變亮,阿一這才見到他的右手上滿是鮮血卻還不管不顧地抓住敞開的車門,臉色白得像紙,微微下陷的眼眶發紅,眼神淩厲之餘她還清楚地看見了那一抹傷心決絕。馬車飛快,正經過去往郊外的一條嶙峋的山路,路旁荊棘滿布,他一手摟過她就要往下跳,阿一驚呼一聲,一手抓住另一邊的車門,大聲說:
“景淵,你瘋了!”
“沒錯,我瘋了!你千不該萬不該惹了個瘋子!”他發狠道:“來,看看到底是誰的運氣更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