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嵐瞥了一眼這青衣童子,自嘲地輕笑一聲,一掀衣裾在顧桓對麵坐下,說:“果然看走眼了,就連你身邊這個童子,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顧桓給他倒了一杯茶,道:“閣下太謙虛了,不知道顧桓是該稱你一聲公子昭還是仍舊敬稱葉家少東?”
“你從來就不曾相信過我是葉孤嵐,我早該想到的。我隻是想知道,昨夜彭允究竟帶來多少兵衛?”
“府兵的確隻有三百,但從軍營裏調了三千人布置在蘭陵各處要害位置,建業那邊也同時派重兵扼殺了湘東馬場的所有去路,”顧桓目光熒熒,“對弈之道最忌分心,相信殿下早該想到昨夜顧桓醉翁之意不在酒,所有想要經由邊境去往西晉朝都城安陽的人馬車隊,都已經被狙殺。”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沒有生殺予奪害人性命的血腥味道,仿佛隻是在談風月,笑春風。
葉孤嵐眯起雙眼,殺意濃烈,“那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現在還留著我一條命?”辛苦布置多年的勢力竟然在一夜間消磨大半,任是忍功一流的他都按捺不住心底的殺意。什麼婚禮,什麼寧王世子搶親,還有景時彥,都是為了麻痹他轉移他視線而設的局,本就是設計好在昨夜下手,禁錮了他斷絕了所有的消息渠道,讓玄陰教的人群龍無首更易於擊破。
“我從未想過要為難殿下,隻是殿下寄居我朝,卻還想把主人家的東西偷回自己家,斷無這樣的道理。我顧桓做事,便宜不了自己的,更不會便宜他人,反過來殿下不也是和顧桓是同一類人?”
“你想要什麼?”葉孤嵐哂笑,“楊昭已死,估計權位名利你也看不上。”
“殿下蟄伏多年,為的是不再如往日的楊昭般苟活著;若是功虧一簣,不管是楊昭還是葉孤嵐,怕是不得善終。”
葉孤嵐眸色轉冷,顧桓依舊笑得溫文無傷,道:“顧桓想跟殿下談一樁生意。”
“哦?”
“我助殿下回安陽奪位登基,成功後殿下割與我朝邊境漢廣、漉江和韶陽三城,並簽訂和議,開互市,十年內不得開戰。”
“將他人羽翼翦除殆盡,然後伺機而挾之,顧桓,你可謂心機用盡!”葉孤嵐嘴角輕揚,笑意卻不達眼內,“你助我奪位登基?你有幾成把握?若是你真的驚才絕豔至此,這天下不都可以是你一個人的?何必分我一杯羹!”
“殿下多慮了,天下並不在我眼中。”顧桓淡淡地笑了,“我隻是不想再看見兩國起了紛爭,禍及百姓而已。再說了,我不覺得殿下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當初金蟬脫殼不就是想要擺脫被圈禁的命運?到了今日難道就想要打回原形?”
葉孤嵐譏誚地看著他,說道:“看來,今日我不答應是不可能走出這府第了?”
“殿下是聰明人,聰明人做聰明事,無須顧桓諸多口舌。葉府昨夜發生大火,至於傷亡多少人,還得看殿下的態度如何。”顧桓伸出右手,顧東反應迅速地把一小卷紙放入他手中,他把它展開放在葉孤嵐麵前,葉孤嵐一看,原來是一份和書盟約。
葉孤嵐深深吸了口氣,問:“你果真要隨我回安陽助我登基?”
顧桓頷首,“隻要殿下按下指模和具名,我和殿下便是友非敵。”
葉孤嵐咬破手指印上指模,顧東呈上朱砂筆,他草草簽了名後,說:
“有一點我尚未弄明白。你是如何能讓彭允對你言聽計從任你調用三千兵衛?”
“顧桓恰逢與寧王有舊,彭允還算是個孝子。”
葉孤嵐喟然輕歎,“我現在要見我府中各人。”
“這是當然,他們如今在縣衙後院的廂房之中,顧東,領殿下前去。”
葉孤嵐起身拂袖而去,臨走前回身意味深長地看了顧桓一眼,道:
“一口一個殿下,可是無半點恭敬惶恐之色,顧桓,你到底是什麼人?不要以為我會相信你隻是為了兩朝的和平和三座小城而布這樣的局把我套進來……還有,阿惟的癔症好了,你到底是用什麼辦法把她哄騙到手讓她心甘情願地陪你演這場戲的?”
“演戲?”顧桓迎上他的目光,“昨夜顧桓的確成親了,隻不過尚未洞房而已……殿下是在提醒我現在趁著有空閑要盡快補上嗎?”
“好,好得很,”葉孤嵐怒極而笑,“你機關算盡把我所有的弱點都算進去了,我有生以來第一回輸得這般徹底。可是顧桓,你也要記住,總有一天我要讓你俯首認輸……”說罷一咬牙,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