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東!馬上給我把景神醫請回來!”
而景時彥此刻正在藥廬裏低聲教訓著他的小徒弟鬱離。
“你差點就走漏口風了!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麼?要是景淵知道了小尼姑的腳並沒有傷的太嚴重,隻是我們硬是敷上藥泥放上夾板纏上繃帶,你說他有可能放過我們。。。。不,是你才對,老頭我是他叔公,你昨天才差些被他剁手剁腳,今天就忘了?”
鬱離苦著一張臉說:“師傅,這個還好辦。可是阿一被我們喂了那麼多人參南棗,高熱不退,燒壞了腦子怎麼辦?”
老頭一個栗鑿賞過去,“笨蛋,什麼叫置之死地而後生?要不是小尼姑命懸一線,我那侄孫硬如鐵石的心會有痛感嗎?笨死了!”
“那師傅,現在我煎的這藥是什麼?不應該用清涼退熱的麼?”
“熱自然是要退的……”景老頭嘿嘿幹笑兩聲,“隻不過是慢慢退……”
侯爺折磨小尼姑,你老人家也折磨小尼姑,鬱離心中不禁對阿一深表同情,今早他送藥到碧紗櫥,恰好見到景淵一言不發地坐在床前看著昏睡的阿一,薄唇緊抿,眉宇間隱隱有莫名的擔憂,桃花眼瀲灩幽深似有暗湧,目光有些悠遠,不知想起了什麼嘴角微微上翹,眼中多了抹難以發覺的暖色,還有一絲悔意。
鬱離把藥放下,剛想開口說句什麼,景淵微微皺眉示意他噤聲。
“放下,別吵著她。”
他的聲音很輕,輕的鬱離幾乎聽不見,隻能憑他說話的口型判斷他說了什麼。聽過景淵訓人,聽過他冷淡帶笑地一句話奪人性命,可是這般小心翼翼鬱離還是第一次見。他想起這個,不由得奇怪地問景時彥:
“師傅,你那侄孫,就是蘭陵侯,他為什麼這樣對十八姬?寵上了天,然後又要置人於死地,接著後悔了,又舍不得真讓她死,來來回回的他不累的麼?”
景時彥大笑,一指頭戳到鬱離的眉心,“徒兒今日怎麼這般聰明?老頭我告訴你,之所以來來回回,是因為他想要的還求而不得。不懂?你以前不是養過一隻相思鳥?精心喂養它,想著它很溫順於是把它從籠子裏放出來,開始它還會粘著你,可是沒兩天就飛走不見了,你不傷心不惱怒麼?不曾想過把它捉回來後紅燒了吃?”
鬱離點點頭,那時的確傷心且怒,覺得連一隻鳥都能卑鄙地欺騙自己真是什麼氣都來了。
隻是後來,再見到那隻相思鳥時才發現原來它的腳受傷了,一直躲在林子裏的陰暗處不敢出來,他把它帶回來後它活不過三天就死了。
“蘭陵侯想要什麼?”鬱離問。小尼姑阿一一窮二白,實在看不出出身高貴的蘭陵侯怎麼就看上她了。
“這個……隻有景淵他自己才知道了。”
蘭陵縣衙後院。
“是癔症。”景時彥收回刺在人中、合穀和足三裏的金針,搖頭歎息了一聲道:“怕是昨日受的刺激過大,神傷過度,於是把自己困在某種回憶或是想象中來逃避問題。這小姑娘的心病比料想中的要重啊……待她醒來後一定要吃點東西,然後喝藥,尋處清淨的地方給她,多些陪伴和寬慰她的心,千萬不可逆著她。對了,還要把人看好,癔症病人記性差,就怕自己一個人遊蕩到陌生的地方就再也回不來了。”
顧桓的臉色一點一點地白下去,到最後變得如霜如雪。
“她確實是得了癔症?”
“癔症病人發病大多是受了刺激,一時激動緊張難以自製,心跳脈搏快得異於常人,臉色潮紅眼神渙散,你以為想要裝就裝得來的麼?真是可憐,多大的歲數啊?就得這樣的病症,恐怕沒有個三五年也難好……”
景老頭子還在絮絮叨叨地交代著什麼,顧桓回頭看了一眼屏風後雕花黃楊木床上的阿惟,隻見她雙眼緊閉眉頭深鎖,眼角尚有淚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出了廂房,走到外麵地院子仰頭看著萬裏無雲的湛藍的天空。
這一場試探,原以為他操縱大局旁觀者清,誰知他終究還是掉了進去。
這一場試探,葉孤嵐失了她的心,景淵失了挽回的可能,而他,恐怕是失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