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來他也該有十九歲了。
阿一怔怔地看著他,他的笑容溫暖如昔,然而她隻覺得恍如隔世。
“阿逵?”
“阿一,真的是你!”他興奮地說,看了看她的一頭青絲,“你,還俗了?靜林師太和阿雲還好嗎?你怎麼會到了蘭陵?你——”他忽然打住,麵前阿一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哽咽著不能言語。
“師父和阿雲,我不知道……帶我到渡頭,阿逵,我沒有時間了,你快帶我走!”她抬眼看著他,哭得梨花帶雨的一張臉讓人憐惜不已。
蘭陵白月渡口,煙草浪高,綠楊煙輕。
從白月渡口出伏瀾江,向北可到榕城、永安、建業,向西可到廣陵。
阿一和阿逵坐在一叢蘆葦旁的石上,阿逵沉默了許久,然後苦笑道:
“想不到你竟然就是聞名已久的蘭陵侯府的十八姬。”
阿一低下頭撥弄著手中的葦子,默然不語。
“我送你回去。”他說。
阿一一驚,“我自己上船便可,隻是、隻是那船資隻能欠著你了……”
“我送你。”他的聲音越發輕了,但也越發堅定,“今日才隨著我家主子從邊境康城回來,他本說要放我幾日假,這不正好?你放心吧,主子不會怪我的。”
阿一搖頭,“阿惟不知去哪裏了,我擔心她是否發生了什麼事,也怕……蘭陵侯會遷怒於她,如果可以的話,你幫我尋一尋她……”
“你說的阿惟,我不認識她,”阿逵望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坦然地說:“自然也不會擔心她;但是我會擔心你,你不知道外麵有多亂,我怎麼放心讓你一個女子孤單上路?又或許隨我到葉府暫且容身,然後我找到你朋友再一起離開蘭陵?”
“葉府?”
“我主子是葉氏錢莊的少東,葉孤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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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惟追向那抹月白身影不斷地掠過行人奔走著,她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到底有多少次了她就是這樣追著他的身影撒足狂奔,明明觸手可及卻總是抓不住那揚起的衣袂,想大聲喊他的名字喉嚨卻澀的半個音都發不出來。
這一次,還會是那樣嗎?
她不知道自己撞翻了多少東西撞到了多少人,視線死死地攫住那熟悉的背影,隻見他走到錢莊門口的馬車前,聽到隱約的人聲喧嘩便回頭望了望。
遠遠的看去,不過是個模糊的印象。
可是那張臉,魂牽夢繞,她怎麼可能忘記?她瘋了一般推開攔在自己身前的人向他奔去,可是他輕輕一個轉身便上了馬車,她追過去的時候,駕車的馬已經揚起四蹄漸行漸遠。
她一直追,直到那馬車絕塵而去,她才猛然警醒一般對著馬車的影子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聲:
“昭哥哥!”
身子癱軟下來,她跌坐在地上,滿身泥塵。圍觀的人甚多,過來揪著她索賠大罵的人也多,她把裝著碎銀子的錢袋一扔,站起來遊魂似的往回走,聽得一旁的路人竊竊私語道:
“這不是縣衙的文書?怎麼發瘋似的追著葉少東的馬車跑?”
阿惟停下腳步,黒眸直盯著那人:“你說,剛才那人是誰?”
“他你都不認識?他可是葉氏錢莊少東家,葉孤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