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蘭陵情魅 第二十一章(3 / 3)

阿一一想也對,把薄薄的書冊拿出來當做扇子扇,然而也扇不出幾絲風,景淵又提醒她:“不是還有個吹氣的辦法嗎?”

阿一無奈,隻好卷起書冊成桶狀擱在爐口邊上當作竹筒吹。

火勢果然迅猛起來。

然而下一秒鍾,迅猛的火勢一下子就把書卷燃著了,阿一慌忙把書拿出來扔到雪地上用腳跺著,待到火滅了,這書冊也成了殘卷。

阿一瞪著景淵,那苦大仇深的眼神簡直想要生吞了麵前這玉容俊朗氣度高華的萬年冰山侯爺。

那是沈默喧挑選過然後仔細地謄抄給她的詩經冊子,今天居然就被自己這麼毀了……

“景淵!你——”你這個包藏禍心喪盡天良心狠手辣什麼猴爺,要不是你會投胎瞅準了這麼一副好皮囊好出身,你以為你能為所欲為專門欺負我這種溫良女子?!再有下一回我還會拿洗腳水淋你,再有下一回我一定放任你在冰天雪地裏凍死,讓你吃藥苦死,做噩夢傷心而死,還有……

“我賠。”景淵輕描淡寫地說,臉上不見歉疚,起身取過阿一手中的書冊,翻了翻,目光輕抬凝視著阿一,道:“怎麼,本侯難道賠不起?”

這是沈大哥手抄的,有銀子也買不到!阿一唇畔浮現出一絲譏諷的微笑,說:“賠?侯爺打算怎麼陪?”

另送她一本,還是讓賬房送點銀子給她?

水開了,景淵看了看往外冒著蒸騰白煙的茶壺,伸手提起紫砂茶壺,微微突出的手指指骨潔白如玉,與紫砂沉穩的褐色細致的質地相映襯著舉手投足間皆成風致。他不緩不急地把茶具放在紫砂盆裏用開水衝洗,桐木夾子夾起薄胎描蘭白瓷杯放好在桌上托盤。打開瓷罐用木簪挑出茶葉,往茶碗中淩空倒入開水,隻見茶葉在沸水中翻滾了兩回他便蓋上碗蓋,拇指按住蓋上圓頂,其餘四指托著底邊傾側杯身倒出第一趟茶水。

“這是洗茶。”他垂眸,聲音不大,手上的動作也沒半分停頓,再往茶碗中倒入沸水,用同樣的手法往描蘭白瓷杯中注入清茶,茶香嫋嫋,色澤黃中帶綠,像翡多翠少的玉,潤人心田。

茶香誘人,然而比這茶香茶色更讓阿一目眩是眼前神色專注嘴角微揚的景淵,他的動作一氣嗬成,灑脫儒雅,完全沒有了平日那種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冰冷模樣。還有那雙桃花眼,本是千尺深的靜謐寒潭,此時隻剩一彎清淺春水,似乎近在咫尺伸手可觸,不再是冷冰冰的拒人千裏之外。

“可學會了?”

阿一被這句話猛地扯回了神。

景淵已經重新坐下,伸手拿過茶杯放在唇邊輕呷了一口。

學、學會?以為她是神童咩!貌似,某人剛剛才罵過她是頑石,笨蛋。眼看著景淵喝完了三杯茶,悠閑自在地等著她有所行動,她暗歎一聲,伸手取過爐上的水壺,打開碗蓋便往裏間注水,不料控製不好水添多了,連茶葉都溢了些出來,景淵眉一挑,道:“笨蛋,茶都被衝淡了!”

阿一硬著頭皮蓋上碗蓋,像他那樣拇指按住碗蓋,其餘四指托著碗底打算把茶倒出來,不料茶碗滾燙她捺不住熱燙“呀”的一聲痛呼連忙放下,險些就打翻了,她急忙抓了一把雪在手心揉著。景淵沒好氣地站起身來一手打落她手中的雪,抓過她被燙得發紅的手指放到自己冰涼的耳垂處,罵道:“誰讓你摸碗底的?輕輕托著那道邊就好了,真沒見過這麼笨的人!”

罵完才見到阿一怔愣地望著自己,白皙秀氣的臉隻到自己胸前,然而近在咫尺,他甚至有種錯覺好像聽到了她的心跳的聲音。黑白分明的眼睛帶著莫可名狀的疑惑神態,他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做了個什麼動作,下意識的,沒有任何的原因便這麼做了。

曾幾何時,她緊張而憐愛地抓過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耳垂上說道:“讓你不要碰你偏要碰,你看,燙到手了吧!很痛嗎?淵兒不怕,到娘娘這裏冰一冰就好了……”

薄唇深抿,痛苦的神色自眼中一掠而過。

阿一被他這個親密的動作嚇傻了,心怦怦地跳,她覺得自己又要心疾發作。不料景淵一回神就用力拂開她的手,臉上早換了一副神色,沉下臉對她說:“認字不會,煮茶不會,本侯看你下輩子也隻能投胎再當個尼姑!”說罷拂袖轉身大步離去。

阿一無辜地站在原地看著那道紫色身影越行越遠。

今天是何其混亂的一天?以後他想殺人,隨他好了,她阿一發誓,再也不要招惹景淵,隻當個狗腿的、諂媚的十八姬,像棵雜草一樣,他要踩,就讓他高高興興的踩過,過後風一吹,她阿一便又挺直了。總比今日這樣要好,一顆心被他扔下萬丈懸崖然後又碰上了天,然後在無聲無息地從雲端墜下。

而且是死得不明不白,不知道刺到了他哪根神經。

下輩子當尼姑無所謂,隻要不再遇見他就好。

這兩天她偷偷把自己的月例和兩套新衣服透過狗洞給阿惟時,阿惟便告訴她隻要路費湊齊了就會帶她離開蘭陵,她激動了整整兩個晚上。而且逃走路線阿惟都已經想好了,關鍵是短期內她不要惹惱景淵出什麼意外,那絲剛剛萌芽的若有若無的情愫被這樣的驚喜還有今日的驚嚇衝的痕跡全無,阿一把那本燒掉了三分一的書冊拍去灰黑,攥在手裏也離開了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