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到站了,孟星淵擠下沙丁魚罐頭一樣擁擠的車廂,站在馬路邊,終於可以稍微鬆一口氣了。
他抬頭看了看陰暗低沉的夜空,點著一支廉價的香煙。隨著嗆人的煙霧被吸進肺裏,一股悲傷又無奈的感覺從心底湧出。
三個月前,剛剛從一所不入流大學畢業的孟星淵,隻身一人來到了這所陌生的城市。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光鮮亮麗,西裝革履地出入高檔寫字樓,天天被穿著絲襪短裙,踩著高跟鞋,噴著香水的漂亮女同事包圍。可是,這個美夢在他踏入人才市場的第一分鍾,就被鋪天蓋地的求職人群,零零散散的招聘單位和被丟棄滿地的簡曆擊碎了。
一個禮拜的時間,他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甚至就僅僅得到了倆個麵試的機會。
看著越來越扁平的錢包,孟星淵隻好先找了一份酒店服務員的工作。這份工作包吃不包住,孟星淵每天晚上下班後,都要急急忙忙地去趕最後一班公交車,花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拖著疲倦到極點的身子,回到這個簡陋狹小的出租屋,倒頭就睡。
之所以沒有在上班的地方附近租房子,原因很容易理解——房租太貴,孟星淵現在還負擔不起。
“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在這個城市裏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有一份安穩體麵的工作,有一輛自己的轎車,有一個情投意合的女朋友?”想到這些,孟星淵慘淡地一笑,踩滅了煙頭。
“吱……咣!”
耳朵裏傳來了尖利的刹車聲和沉悶的撞擊聲,孟星淵的第一感覺就是:不好,肯定是出車禍了。
他抬頭張望,果然看到幾米遠的馬路上,有一輛出租汽車和一輛逆行的白色小轎車撞到了一起。倆輛汽車的前機蓋被撞的高高凸起變形,擋風玻璃也如同蜘蛛網一般,顯示出這次車禍的嚴重性。
“快救人!”天性淳樸的孟星淵沒有多想,就直接奔向車禍現場。
借著路燈,他看到白色轎車裏的司機身體歪倒,滿頭鮮血,雙眼緊閉,生死不知。
“大家快來幫忙救人呀!”孟星淵對著旁邊的人群大聲喊著。圍觀的人們隻是在不遠處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看著熱鬧,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甚至連打電話叫救護車的人都沒有。
孟星淵擦了一把額頭上因為著急而流出的汗水,無意中看到出租車後座的車窗玻璃是開著的。
他幾步就竄了過去,從外麵拉起車門鎖的按鈕,輕易地打開了車門。當他要把受傷的人拉出來的時候,卻微微一愣,因為車裏的乘客居然是一名道士。
隻見那道士五十歲左右的模樣,穿著一身黃色的道袍,留著倆撇不長不短的八字胡,束發盤髻,戴著一頂扁扁平平的混元帽,發髻頂端用一根玉簪子別住。整個人的打扮看上去像極了電影裏的林正英,隻是他脖子扭曲著,口鼻裏也不斷地有鮮血冒出來。
“道長,你覺得怎麼樣?我馬上就打電話叫救護車。”說著,孟星淵摸出了用了倆年多的手機。
“多謝,搭救……之恩,咳……”那道士斷斷續續地說著,一張嘴,又吐出來一大口鮮血。他吃力地從道袍中取出一個古香古色的小瓶子,卻再也沒有力氣拔出瓶子上的木塞子了。
孟星淵連忙幫忙拔出木塞,將瓶子裏麵的一枚暗紅色的丹藥放入道士的口中。
道士喘了好一會兒氣,才說:“貧道預感大限已到,小兄弟不用白白費力了。我靠這枚‘元壽丹’隻能再堅持半柱香的時間了。我有一些很重要的話要對你說……”
孟星淵打斷了道士的話:“有什麼話,等你傷好了再說。要是繼續耽誤時間,你會沒命的。”
道士慘淡地笑了笑:“小兄弟,生死由天,貧道早已看透了。隻是,貧道有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要托付給你,不知道小兄弟是不是願意答應。”
不知道是不是吃下去的那枚小小的丹藥有如此神奇的作用,道士的臉色從剛剛的煞白變得有了幾分血色,說話也流利多了。孟星淵也稍稍安心了一些。
“我隻是一個最低級的打工仔,怎麼值得您把驚天動地的大事交給我來做?我害怕自己會讓您失望呀。”孟星淵說的是實話,他要錢沒錢,要權無權,要勢沒勢,連大學裏的女朋友都在畢業前幾天和他分手。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怎麼有勇氣去承擔“驚天動地”的大事呢?
“小兄弟,你不顧一切地衝上前來搭救貧道,足見你宅心仁厚。雖然你雙耳無肉,額頭低窄,倆眼稍凸,是一個福源淺薄的麵相,可是你又發重眉濃,下停寬闊,注定是大器晚成的人。再說了,小兄弟,貧道大限將至,現在除了托付給你,還可以找誰呢?難道貧道喂此事辛辛苦苦,奔波半生,最終要以失敗為終結嗎?“道士的口氣很是無奈和不甘,用乞求的眼神望著孟星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