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歸思難收 第一百一十五章 虛妄紛擾
唐景修一掌拍過去,鍾離歌也不躲隻是硬生生接住,麵色又慘淡了幾分,沒有理會劍拔弩張的包圍,他隻是抓著青修冰涼的手,無意識用力握緊,猩紅的眸子盯著她閃爍不定,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情緒的巨大動蕩。
他喉頭哽住,胸腹受到重創每一句話出口都撕得他心肺劇痛,但他隻是不管不顧的對青修咆哮道:“是我不對,我知道!但是你知道嗎?你所謂的一切永遠都隻是道聽途說,又有誰知道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你以為我想嗎?是他們逼我的!我還有別的選擇嗎?為什麼所有人都要逼我?為什麼從來沒有人願意為我留一條後路?為什麼?我問你為什麼?”
那種強烈情緒的宣揚讓青修一怔,手腕都快被他捏碎,她皺眉掙紮不得已反手一掌再一次狠狠拍向他胸口,他強拉住她不鬆手被掌力震得後退兩步,一口血再也壓不住噴了出來,紅豔豔的濺了青修一身。
她僵著臂膀,感覺到鍾離歌的血滲透衣衫貼在她皮肉上,灼燙的攻勢似乎仍不肯罷休,幾乎要向她毛孔滲入。
她始終不明白,鍾離歌為何會這麼做,她想不出他這麼做的理由。但是他已經承認了,當年的事確實是他所為,那背後的原因還重要嗎?
她聽不懂鍾離歌話裏藏著的秘密,但看著他此時慌亂的眼神,似乎他也並不想讓她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對於鍾離歌,她一直抱著一種難以言表的感情,有悠遠的親密,有殘存的喜愛,有深埋的感激,有綿長的愧疚,還有下意識的逃避。
若於氏滅門是唐景修一人所為,不過一樣沉重的愛恨加在她肩上,她承受不住,但是就算再怎麼痛徹心扉,她也還是會殺了他再自殺,至少做得到灑脫明了。
若此事是鍾離歌一人所為,她雖然會因為太多的糾葛而五髒俱焚,但少了那一份癡愛的阻擋,多了那些往事的煩擾,也許會讓恨意之劍淬煉得更為淩厲刺骨。
不論是哪一種,都會讓她心中重要一隅徹底坍塌,但同時死亡也會是另一種解脫。
可是老天似乎覺得這樣仍不徹底,誓要將她擁有的美好一並抹殺,不但不留痕跡,更讓過往的一切都變得不堪肮髒,哪怕是回首的勇氣也不敢殘存。
讓她看清,不論她是青修還是於歸,那些所謂純粹幹淨的感情,從來都不可能屬於她。她此生行來,沿途盡是霧靄重重的無盡陰謀暗算,她窮其一生也逃離不開這些陰霾,就算是死,也是遺憾終生,讓她連下一世再趟紅塵的信念都湮滅成灰。
她看著事已至此卻仍堅定向她伸出手的鍾離歌,看著目光仔細逡巡在他們之間的唐景修,看著麵色慘白一身縞素的阿洛,疲倦的捂住了麵頰,淩亂的發絲將她安全的埋在手掌中,在自我假想的黑暗裏合上沉重的眼眸,便再也看不見這人世紛擾的虛妄。
心裏亂成一團麻,在這樣的時候她想到了不該想的問題。
她在想,現今在場的每一個人,哪一個不是殺人如麻,雙手浸滿了生靈的鮮血,那些人也有自己的家人朋友,但他們仍舊毫不留情剝奪了別人生存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