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雲繁眸中有悲傷流動,但更多的卻是早已知曉的了然與堅定,青修一麵打量著她的神色,一麵繼續說道:“若是加大一成劑量,再多用三天,他就真的會一睡不醒長眠地下了。”
桑雲繁泛起淚光的眸子閃了又閃,半晌無語,過了一會兒,她轉身行至床前坐定,目光粘在他身上不離,軟著嗓子輕輕說著話。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很小很小,那時候,我的父母兄弟都還沒有死去。他的父親還不是家主,他也不是世子……我隻記得那一天雪霽天晴陽光和暖,娘親給我做的新棉衣有甜甜的味道。”
她的目光溫柔迷離,那是憶起往事的悠遠甜蜜。
“後來,我的父母兄長皆因為在唐閥大權之爭中喪命,全家二十一口人隻剩下我一個幼女幸存,老家主感念父親的功勳,在父親臨終前答應一定會好好照顧我……”
她莞爾輕笑,帶著些微苦澀:“父親一定是覺得我一個姑娘家,小小年紀要活下去著實不易,想著得替我尋一處好歸宿才是上策。可是他大概是傷得太重了,竟然忘記了那是王侯之家啊,那裏又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女子的好歸宿呢?”
她探著身子抱住他的腰,臉頰緊緊貼在他左胸口,那裏的心跳聲鈍鈍的無力,她突然覺得害怕,用力擁緊他,恨不得將自己融在他胸口,永不分離。
青修看著她的目光複雜混亂,雖然她們彼此都萬分痛恨對方,但在此時卻莫名有一種類似惺惺相惜的情愫在兩人之間流轉,她似乎能看見當年那個滿門慘死的自己與孤苦無依的幼年桑雲繁重疊,望著那長天烈日下眉目如畫的少年,一生淪陷。
桑雲繁靠著他的胸膛,想尋找自己苦苦追尋的安定,卻隻餘下珠淚漣漣。
“也許是因為從小便認定了他會是我的夫婿,我理所當然的放縱了自己的感情。”
她抬眼瞟了一眼青修,道:“不像你,從一開始便努力克製有所保留,我選擇了全心全意的愛他。
我看著自己在他眼裏一步步迷失,放大了他所有的優點,把他的名字一遍遍刻在心頭,直到那裏血肉模糊的再也落不了筆……還不肯罷休。
嗬……我竟以為,一個女子深愛著自己的丈夫,是那樣的天經地義,我以為……我以為這是我能給他的最好的禮物。”
她把頭深深埋進他敞開的衣襟裏,喃喃道:“……卻忘了早早的問一問他,想不想要這份禮物。”
“當我知道自己癡心錯付之時……早已是覆水難收。”她忍不住席卷而來的巨大傷痛,倚著她最愛的人,痛哭出聲。
感情這種事,那來的誰對誰錯,每個人都想得到愛人的憐惜,所以用盡渾身解數去爭取,那些有人疼的便是做對了,那些無人理的便是做錯了。
男女情愛,從沒有所謂的公平道理,有的隻是一味的偏私。
桑雲繁行至今日,在愛情上滿盤皆輸,隻不過是因為從始至終唐景修偏心的永遠都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