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身旁坐下,看著屋頂描金鑲銀的紋飾,眼眶脹得酸痛,深吸一口氣,她緩緩問他:“唐景修,當年你為什麼會那樣巧,在於氏滅門的第二日正好經過長寧城外那處亂葬崗?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她有一肚子的話要質問他!她恨他!恨不得與他同歸於盡!
他起身行至她麵前欠身俯視她,眼裏是她看不明白的深意,他說:“我沒有。你的滅門仇人不是我。”
她聞言苦笑,搖頭,扔給他一個錦囊。
唐景修打開錦囊,身子一震,抬眸看她。
她淚盈於睫,淚水迷蒙的雙眼卻是猩紅的狠戾,他看的分明,她是真的恨他,恨他入骨。
那這些日子的溫柔,真是是裝的嗎?
她看著他手裏躺著的幾枚箭頭道:“你還想騙我。”一開口便覺得喉嚨生疼。
那些箭頭就是證據,這是當年那場噩夢的物證,是她父親的舊部從自己身上拔出來的,那一日的偶遇,這些物證便到了她這位遺孤的手裏。
這些箭頭青修再熟悉不過,那上麵烙著的是當年唐閥世家的家徽。
那位麵容可怖,嗓音沙啞的老者將這些證據交給她的時候,顫著嗓子的講述讓她似乎再一次回到了那場永恒的夢魘中。
當年他險些慘死,並未來得及與他們共同出逃,醒來後,四周便已沒有多少餘兵,隻有熊熊火焰趁夜色而起,險些焚掉了半個長寧。
他跑不出去,還好記得不遠處有一方地窖,撿回了一條命。他在地窖裏躲了三日,身上傷口都已經腐爛發臭,才小心翼翼的爬出來。
他驚訝的看著被夷為平地的於府,奇怪的是地上竟找不到任何打鬥的痕跡,所有的一切要麼被大火燒為灰燼,要麼被人善後的極為幹淨。
這幾個箭頭,是他從自己身體裏拔出來的,那是證據。
可這些證據在他手裏並沒有什麼用,那次大戰之後,他成了容貌盡毀,筋骨錯位的廢人,無權無勢苟且偷生。
本以為今生隻能如此含恨而終,卻沒想到天可憐見,讓於氏一脈尚存。
青修記得他變形枯瘦的雙手恭敬的將錦囊呈給她,撲通一下跪伏在地上,粗嘎難聽的嗓子帶著悲愴的哭腔,一聲聲喊著自己父親的名字。
她隻覺得心痛如絞,腦海一片空白。
她曾以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在她人生無路可走之際,親手扶起她,給了她一隅安身之處。
她以為自己就算是懷疑他了,沒有證據也還可以說這是偶然,是天意巧合,他不會的。
可現在呢?鐵證如山!
這樣的真相是她最壞的打算,她有偷偷想過,卻總是生生掐斷,並未料到自己應該如何自處。
當那位老者當著她的麵引刀自刎,滾燙的鮮血噴灑飛濺,她眼裏的世界變得猩紅一片。
父母的歡笑,於氏的家仇,自己這些年在他身邊飽受的屈辱折磨,那份有始無終的妄想,他的冷漠無情……
所有的一切帶著歲月長河沉澱的力量,毫無章法的向她襲來,強大的壓力險些讓她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