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入秋,天氣也漸漸轉涼。風過便是蕭瑟。廊前燈籠動蕩,花葉窸窣作響。
趙圖南輾轉伏枕,不知為何,今夜總覺得心中惴惴,久不能寐。終是煩悶得很,她從床上坐起來,隨意拿了一領披風披在身上,踱步院中。一瞬,便覺得頭腦清醒許多,心中也平靜不少。院中花香嫋嫋,細遠流長。她微微挑眉,暗覺驚詫。回眸餘光掃見,枝頭桂花,已然綻放。雖不像牡丹那般熱烈耀眼,卻也是賞心悅目,別有風味。細瞧著,她們嬌小柔弱,互相依偎成一叢,自是怒放,可愛十足。
趙圖南麵色淡然,伸手至矮枝上,擷了一小簇花。月光輕輕的,溫柔的,自縹緲雲霧中傾瀉。院中女子,著月紗,更襯得肌膚欺霜賽雪。她細嗅手中碎花,半晌,喟歎:“縱然,我被禁於這翠軒,你在此生根,我們每日所見都隻是這一方小小的天空。”她停下來,將一縷青絲挽在耳後,抬首凝視著夜空,眼波流轉。而後繼續說道,“隻是,我們終究是不同的。你的枝蔓可以伸出這院子,旁人瞧見你,聞見你,便知道,這裏的花開了。但是沒人知道,這裏還有個我。若我有一天,離開這裏,也不過去另一個囚籠。”
話音剛落,卻依稀瞧見一個黑影從眼前掠過,竄進房中。
趙圖南麵色一凜,莫不是進賊了?隻是,何樣神通的毛賊能夠悄無聲息的潛入恭安王府?現下朝中局勢動蕩,來者怕是不善……
想到這裏,她心下略有惶然,也無暇顧及手上的桂花,將之散了一地。她將披風攏住裹緊自己。
細細思慮,左右此刻與那人不過幾步和一扇門的距離,倘若開口呼救,未待守衛趕到,自己恐遇不測。如若剛剛的黑影此番目的是行刺恭安王,為何匿於這偏院中?如若事先沒有經過什麼……
“嗬。”趙圖南眯起眼睛,朱唇勾起一絲弧度。心中有些許了然。她摘下頭上銀簪,眼中一片果決,“極懼者非敵也,然懼敵之意耳。”她緊緊攥著銀簪,指尖泛白,雙眼死死盯著房門,蹀躞前行。
剛到門口,隻聽得一聲吱扭,門開了。緊接著她就被人抓著胳膊拽了進來,門被順勢帶上了。來人壓低聲音,沉聲開口:“別出聲。”不怒而威。趙圖南清晰地感覺到脖頸上傳來的細細寒意,想必此刻一柄利刃正貼在上麵,如同嗜血蠻獸,虎視眈眈。是以,她輕輕“恩”了一聲,並不做何掙紮。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風已漸緩,萬籟俱寂。
趙圖南暗自思忖,這樣僵持著,倒不如給個痛快。
正是胡思亂想,卻聽見那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倒是有趣,明明怕的發抖,到現在連句求饒也不曾有。”其音色和潤,聲若冽泉濯濯。值此之際,趙圖南才發現連挾持自己的是何樣貌都不知道。
“喂,”那人哂笑,“我瞧你適才英勇的很嘛,為何不呼救呢?莫非你以為一根簪子對我有用?”
趙圖南眼睫低垂,並未作聲。
男人似是覺得無趣,繼續問道:“你是恭安王什麼人?”
“你是刺客麼?”趙圖南答非所問。
“自然……”他頓了頓,逗貓兒似的,“你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