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出閣
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出閣
夏日炎炎，百花爭放，姹紫嫣紅。天曆上說，六月初八宜動土，宜婚嫁，忌出喪，忌祭祀。這天紫微星東照，正是福氣充盈之時，這福氣自然是由皇室來承接，若有人嫁娶，則大喜。
我向來不信這些莫須有的說詞，不過聽說，為了這一日皇宮內的掌祀們沒日沒夜的推算了好多回，才從大千星曆中精確的算出來，如此宮人們都傳言，說我這回出嫁，不說別的宮裏就是為了承接這運勢，也得花些血本，才對得起這麼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好日子。
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一身鮮紅的嫁衣，輕如薄紗，絲質光滑，柔柔的墜地，雖是夏天，足足穿了七八層，也絲毫不覺得熱，反而覺得冰涼舒適，輕似鴻毛。小桃跟幾名宮女一起幫我穿著嫁衣，我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衣料，萬分唏噓。我這常年不沾陽春水的十指也沒這衣服滑嫩。這料子是父皇在的時候西部的薑國進貢的雪蠶絲，十年吐一絲，百年成一布，宮裏也就僅有一匹。父皇都舍不得用隻當珍品貯藏著，卻叫承祥翻出來，給我做了一生中也隻穿得一次的嫁衣，真真是奢侈起來不償命的。
轉身看著鏡中的女子，除了美外，再也找不出別的形容詞。這大概是我二十五年來最漂亮的一次，光彩照人，明豔不可方物。一身的珠光寶氣，這世間最稀罕的珍寶都怕都彙聚在了我的身上吧。隻可惜，從那鏡中絲毫看不出我的神色，既沒有出嫁時的緊張喜悅，也沒有即將離開親人的哀愁，隻是一臉淡然的任憑身邊的宮女擺布。
小桃很是激動，邊幫我穿著衣服，邊擦幾下眼淚，臉上滿是欣慰，“奴婢有生之年終於看到公主出嫁了……”
我好笑道，“姑姑，你不過才過了半生，還有半生都未開始，竟開始說起‘有生之年’，平白的感懷傷時了些。”
“對，對，奴婢錯了，今日該說喜慶的話，要吉利！要美滿！”
突然門外傳來宮人們請安的聲音，“奴婢（才）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都起吧，嬤嬤，朕來……朕想看看阿姐。”承祥的聲音先由淡漠變得躊躇猶豫，說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竟像是一句帶著滿腹柔情的無奈歎息。
“皇上，奴婢不敢攔皇上，隻是這規矩壞不得，新娘出嫁前是不能見任何男子的。”
“恩，朕不進去，朕隻在外麵站站。”說完，便聽到宮人退去的腳步聲。
小桃歎了口氣，把屋內的宮女都帶了出去，走到門外的時候還不忘提醒承祥，“皇上可不要耽誤了時辰。”“恩，朕知道。”
一時，周圍靜的厲害，隔著一扇門，我看見承祥映在窗上的影子從渙散到清晰，從高大到縮小，最後停在門邊。我屏住呼吸，明明他什麼也看不到，我卻有種不知怎麼麵對他的錯覺。
“阿姐……聽得見麼?”承祥的聲音自窗戶那邊傳來，被窗紙過濾過的聲音悶悶的，有些失真。
我腦子裏極力想逃開，身子卻不自主的向承祥的身影靠近，一步，兩步……終於走到門邊，我伸出手撫上他投在窗子上的輪廓，這麼近，卻又那麼遠。
“阿姐？”承祥在外麵喊著我，我卻不知道怎麼作答，嘴巴動了半響都未發出一個聲音來。
能說什麼？我怕，會忍不住，後悔。即使在心裏堅定了千百次，我卻知道，隻要還沒有出皇宮，也許在下一刻我便義無反顧的後悔了，不走了。那時，你該如何自處？你也是不願意的吧。隻要我任性一次，即使君無戲言，你也會反悔吧。可是，我們怎麼能夠回頭？天下的人都在看著我們，那些虎視眈眈的眼睛在等著我們露出破綻，我怎麼能讓他們有機會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