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跟在沈鬱身後走出長陽宮。此時夜深人靜，宮道兩旁都是幢幢的樹影，張牙舞爪，肆意張揚，看著甚是瘮人。
“國師，這靈魂互換之術，是羅生國皇室不傳之秘。除了今日這位僥幸逃脫當年屠殺的亡國公主，這世間還有其他人可能會此秘術嗎？”
江素搖頭：“陛下，老臣當年得知這項秘術實屬偶然，其他人，該不會有這樣的機緣。”
沈鬱淡淡“嗯”了一聲，沒有接著問下去。江素著實鬆了口氣。埋藏在心底幾十年的傷口，不看不想不碰，假裝它已經長好了，痊愈了。這樣才可以把往後餘生，熬下去。
江素跟在沈鬱身後又走了許久，卻還沒看到未央宮的影子。
他這才驚覺，這根本不是去未央宮的路，而周圍，原本跟著的宦官宮女們統統不見了，隻有沈鬱站在不遠處神色莫測的望著他，冷冷開口：“國師。對不住了。”
江素心頭湧上恐懼。
幾乎同時，一把匕首從暗處射出，直擊他的胸口。
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他的衣袍。溫熱的，粘稠的。滴到地上。融進土裏。
一如當初羅生國高高宮牆下的場景。
羅生國長公主烏雀聲在國破那一日從高牆上一躍而下，香消玉殞。
……
其實，他早該死了。
江素望著地上的血跡，怔怔的想。
當初，他受君命，扮作商販提前進入羅生國，研究他們的戰術法術。又機緣巧合認識了微服出宮的長公主。無意中得知她身份的那一刻，他欣喜又不安。欣喜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接近皇室中人是最快得知情報的方法。不安的是……可歎，那時他並不知道這不安意味著什麼。
後來他懂了。可他早已失去心愛的人。
所以他辭官歸隱，隱匿於江湖，飲酒大醉，杜康解憂……
意識漸漸渙散，他大概就要死了吧？
死了好。死了便能去奈何橋旁領碗湯。忘掉這一切。
眼前似乎現出一個人影，那人從白茫茫的霧氣中走來，長裙曳地，臂佩銀釧，行走間耳鐺輕響，走到近前悠悠喚道：“江郎。”
二十七年前。羅生國。
馬販子舌燦蓮花：“……此地最好的品種，日行千裏，馬中赤兔，買回去轉手高價賣出，絕不吃虧。”
江素豎著耳朵聽旁邊來選馬的兵士們侃大山。他聽得專注，並不在意馬販子的說辭，下意識伸手就要掏銀票。
突然手背一涼，一隻素手按住他，清脆的聲音隨即響起：“為何欺騙外鄉人？你這哪裏是良駒，明明是劣馬！”
江素一驚抬頭看去，便見按住他的年輕女子，橫眉冷目，憤憤不平的揭穿馬販子的以次充好。
馬販子不承認：“姑娘你這說的哪裏話！我這……”
“你這使的，不過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障眼法。”
那姑娘抬手，在江素眼前一晃，原本高大的馬匹瞬間變得矮小瘦弱起來。
這……
江素不僅轉頭又看了那姑娘一眼。心中驚詫，這羅生國雖小，卻處處藏龍臥虎，小小馬販會用法術騙人，年輕姑娘卻能輕易識破。
後來江素才知道，並不是羅生國所有年輕姑娘都這麼厲害，大部分人都跟那馬販子一樣，會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法術。隻能騙騙外鄉人罷了。
“走！”
那姑娘路見不平後見馬販子吃癟心情大好，拉著江素的手，熱情萬分道：“我帶你去真正能買好馬的地方。”
買不買好馬什麼的，其實江素並不在意，他低頭看看自己被牢牢攥住的手，心裏想的是，這國的姑娘都這麼奔放的？說好的男女授受不親呢。
那姑娘當真帶他去了個好地方看馬，那地方不是別處，竟是郊外軍營。
江素當時的驚喜難以言表，他聯想到烏雀聲的姓氏，心中做了決斷：“我不僅販馬，隻要羅生國盛產的好東西，我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