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是春節了,春和身體好了些, 精神頭也起來了, 跟著父母回了一趟濱海,在那邊過了春節。
濱海的舊俗多, 整日都是忙, 大家樂嗬嗬, 時間飛快的過。
春和什麼都不想, 每日吃好了就玩兒, 玩累了就睡,睡起了接著吃。見了許多往日的小夥伴, 被追問江縣那一樁事,她撿了不緊要的繪聲繪色講了一遍,把幾個小姑娘嚇得夠嗆。
講完她也恍惚了會兒, 是挺可怕的,但當時沒顧得上, 那時候膽子是真大, 什麼都不怕。
她沒講程景明, 卻低著頭想念他許久, 她日子過的自在, 唯一憂心的就是他過得好不好。
不過, 他大概也不需要她憂心,畢竟他都是個十足十的成人了,春和想到這裏,又覺得自己瞎琢磨。還是管好自己得了。把日子頹廢著過, 似乎忽然也別有一番韻味。母親以前管教她多,這次大約看她剛剛受了一遭罪,對她格外放縱。
隻是唯一不好的是,她似乎越來越圓潤了。
她見著程景明那天,他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最後扯著唇角一笑,“胖了些!”
春和一下子紅了臉,羞愧的很,恨不得把這些天吃的食物都吐出來,吐幹淨了。
他捏了一把她的下巴,端詳,又說:“胖些好看。”
春和一瞬間又笑了。
她在他麵前變得有些局促,因為他年齡平白比她多了七歲,一下子好像他整個人都變一樣,從男孩變成男人,雖然明明他還是那個樣子,從樣貌到神采,都還是初見時的模樣。
他是來濱海這邊看她,年三十前的一天,他打了電話,問她:“我帶了禮物給你,方便見麵的話,發個位置給我!”
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抖著聲音在電話裏問他,“你要來?”
他在那頭“嗯”了一聲,說了聲,“已經到了。”
然後春和不正常的心跳就沒停止過,直到在火車站接到他,撲通撲通亂跳的心才猛然跌回胸腔,安穩了。
他提著一個四四方方的軍綠色小箱子,長手長腳,立在人群中分外紮眼,春和不得不再次感歎,他個子真高啊!又高又挺拔,人群裏看一眼,絕不會認錯。
“這裏這裏~”她踮著腳朝他揮手。
“幾天不見,長高了些。”程景明大步走近了,揉著她的腦袋說。
春和就笑,“哪能啊,我回濱海連半個月時間都不到呢!”怎麼可能長高。
他也笑,“我怎麼覺得更久呢!”
最近閑下來,時間好像過的分外漫長。他笑笑,兩個人上出租的時候,他遞過來一個長方形的小盒子,春和打開來看,是一支鋼筆,漆色發亮,嵌著金邊,尾端刻了一排小字,春和拿起來看,是一行小楷,寫著——春和景明。
四個字,春和心突突地跳,筆都握不住了,抬著頭看他,想問些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就那麼愣怔怔盯了他好一會兒。
他被她盯的不自在,摸了下鼻尖,隻說:“好好學習,等你考上大學,送你別的玩意兒。”
那就是還有再見的希望,春和又覺得,不需要問了,這答案便很好了。
過了會兒,春和換了個話題。
“你……媽媽呢?你沒有陪她?”春和試探著問,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問錯了。
他微微別過眼,唇角抿直了,“去世有些年頭了。”父親是個刑警,奔赴在一線,母親又是個柔弱的人,父親活著的時候母親就整日提心吊膽,死去了,她的情緒也一日見一日差,後來遇到些別的事,都不如意,漸漸抑鬱得厲害,他那時候在部隊,高考沒考,直接當了兵,後來在部隊才尋思考了軍校,時間總是少,很少有空回去。偶爾打回去電話,母親都是笑吟吟和他講話,有時候情緒不好他也沒當回事,母親從來都是那樣的性子,直到後來母親受不了抑鬱症的痛苦死在清晨,他回想起過往那些蛛絲馬跡,才明白些什麼,追悔莫及。
但他也知道,後悔也沒有用,這筆賬,該算到誰頭上,他明明白白,全記著。
春和說了聲對不起,便不敢再多話,倒是他,適時轉了話題,還是輕輕鬆鬆的樣子。
今天是個喜悅的日子,他不能叫她不開心。
他本來要住酒店,春和總覺得大過年他一個人住在外麵顯得可憐,和母親商量了,請人到家裏住,他起初推辭,拗不過春和媽媽的熱情,後來提了箱子,踏進了春和家的門。
老式小區,單位分發的福利房,有些年頭了,從外麵看挺舊的,進去了卻意外的溫馨明淨,春和媽媽熱情地請他進來,就連嚴肅板正的春和爸爸也難得露了笑,和他坐在一起寒暄著,倒是春和,明明和他最熟悉,卻一句話也和他說不上,隻好跑前跑後,端水給他,又洗了水果,亮晶晶一串水晶葡萄,塞到他手裏,他含了一顆,春和眨巴著眼問他甜不甜,他順手塞給她一顆,兩個人同時一頓,春和媽媽從廚房出來,指著春和的腦袋,“這麼大了,不會自己拿?還要你景明哥喂你啊,也不害臊。”
程景明笑著說了聲“沒事”,倒是春和,借口上廁所,紅著臉逃跑了。
晚上的時候,春和把自己的房間騰出來給他,說:“我睡書房。”
書房擺著一張榻榻米,很短,春和覺得若是讓他睡在上麵估計連腿都伸不直。
他那身高啊,春和還特意比了比自己臥室的床,幸好不是小床,不然得委屈了他那雙長腿。
晚上的時候,程景明失眠了,女孩子的床,粉嫩嫩的,房間的牆紙都是粉色調,剛進來的時候,她不好意思地說:“我媽媽給我布置的,有些誇張。”他本不想睡這裏,畢竟女孩子家的閨房,但她家似乎不避諱這些,她媽媽還一直勸,客房好久沒收拾,裏麵亂的很,讓春和睡書房,剛剛好。
春和怕他不自在,特意換了一床新棉被給他,但躺在床上,鼻尖還是有她身上的氣息,說不上是什麼味兒,或許是沐浴露,又或許是洗發水,還有一點點牛奶的味道,再或者是混合起來的味道,讓他腦子有些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