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番外二·拂秋劍與槐秋閣(1 / 3)

番外·槐秋閣與拂秋劍

“上月雲隱一別,已是兩個月未見,我在山中一切安好,不知閣主現在何處?凜冬時節,天寒地凍,萬望閣主保重身體。新春將至,祝萬事順遂,勿念,秋。”

唐昀順著窗望出去,院中竟然有了薄薄一層積雪,他唇角一彎,將白秋令一紙書信小心地收進了木盒中。信中寥寥幾行字都是白秋令簡明利落的風格,隻是那最後一個“秋”字倒還真不像是出自他手。

九月清城冠禮白秋令得司言賜字,又得一烏木盒子。原本是定了在清城多住些日子,不想白秋令將盒子開了才看見司言要他十月前帶著此前找到的幾把劍回到雲隱去。於是他和唐昀兩人又匆忙趕往雲隱,在山腳下和司言遇上了。

司言將唐昀上下打量一遍,把人攔在了山腳下,給他一張方子讓他天南海北的去把上麵的東西找齊。

唐昀揣著一張紙首先就跑去了飛星穀,穀主淩君並不十分熱情的接待了他,一聽這人是來拿劍的,二話不說就要將人趕出去,趕不走就和他打了一架。

淩君累得喘粗氣,指著唐昀大罵:“你是不是吃了什麼邪藥!怎麼武功突然精進這麼多!”一邊罵人他一邊將懷裏抱著劍的少女往後推,對她說:“憶挽,你先進屋去。”

“穀主莫慌,我方才隻是開個玩笑!”唐昀後仰躲開橫掃而來的劍氣,又解釋道:“此行我隻是找穀主拿兩根不值錢的草藥,並不是來拿橫君和挽花的!”

淩君停手,問他:“你要什麼草藥?我飛星穀還有不值錢的草藥?!”

最後唐昀拿著淩憶挽給他采來的便宜草藥雪光見草一路又趕去了碧心門。

剛進門就看見江月輝被“罰站”在碧心門大門口,江眠正喂他吃午飯,一點點把碗裏的湯吹涼了喂進他嘴裏。

唐昀走到江月輝身後抬起手一扇子毫不留情地敲在了他頭頂,啪嗒一聲下手太重,痛得江月輝差點流淚。不過一看到來人是唐昀,他那些原本要罵人的話轉到嘴邊就變成一聲綿長的呼喚。

“哥!哥你終於來了!”江月輝哭喪著臉,舔了舔嘴唇委屈道:“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快去幫我向阿爹求求情吧!”

“你幹什麼了?——他幹什麼了?”唐昀想了想還是直接問了江眠,畢竟江眠是不太會扯謊。

江眠有些為難,但他也覺得那樣危險的事情江月輝不能再做,於是一狠心就跟唐昀說了原委。唐昀聽完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折扇一收,抬腿就往門裏走,看都沒看江月輝一眼。

江月輝急急叫住他:“哥!哥你怎麼走了!!”

“太不像話了這個江門主!”唐昀停下來,轉過身應江月輝,看江月輝眼底閃爍,收斂了唇角的笑意,冷聲說:“應該將你吊在梁上三天三夜讓你長長記性!”

此時江季文正好從裏麵走出來,見著唐昀的頭一句話便是:“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我那鴿子何其無辜!”

唐昀摸了摸鼻子輕咳兩聲,說道:“那鴿子來得確不是時候,而且我憑樓閣中多得是,門主若是需要,改日我差人送來便是了。”

“不必了,——剛才我聽到閣主的話,一顆心懸著倒也落了地,起初還怕將阿月責罰重了閣主會多心,”江季文麵色一改,厲聲將身後下人換上前來,接過那繩索上前一步親自把江月輝捆了,“現在倒好,既然閣主和我一樣的想法,那就捆起來吊兩天,教他長長記性!”

眼見著江季文真的要把江月輝吊到房梁上去,唐昀左右看一眼,看到江眠也不像是要上前解圍的樣子,聽著江月輝嘴裏那沒斷過的“我錯了”,江季文剛把人吊起來他就抬手一掌將那繩子割斷了。

江月輝掉下來正好落進江眠張開的雙臂中,而後看情況不妙竟然耍賴一般整個人掛在了江眠身上,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唐昀挑眉,輕咳兩聲道:“阿月性子頑劣執拗,不是門主沒教導好,許是我們唐家骨子裏帶來的,日後我一定嚴加看管。”

“閣主這話,是要將阿月帶回中原去了?”

“早些時候書信約定了要帶他去看看爹娘和長姐,後來也沒想到他會一聲不響便跑了,這次我來一是要問門主借一樣東西,二來就是想把阿月帶回去。”唐昀收了扇子握在手心,朝著江季文笑了笑。

江季文看一眼江眠懷中的江月輝,麵色緩和幾不可察地歎息道:“遲早他都是要回去的......”

“門主不必如此傷懷,阿月也非一去不返,此後西域和中原都有他的家,你我都是他的親人——還有他與少主的婚事,不知門主是如何打算?”

一聽“婚事”二字,江眠手臂一緊,不自在地抱著江月輝退了兩步,站得遠遠的。

江季文沉吟片刻,眉頭再舒展一些,道:“來年春天,再看個好日子。”

江眠又是發愣,倏而腰上一緊。

他低頭看一眼,正好看到懷中人閉著眼睛,麵上是難以掩飾狡黠的笑容,甚至笑得睫毛都跟著抖了抖。

最終唐昀依照司言的吩咐從江季文那裏拿了忠義蠱,順便帶走了江月輝。

江月輝以前也常和江眠分開,但這次分開兩個人都覺得意義重大,因為或許再見麵的時候,便是來年春天江季文挑的那個“好日子”了。

這樣那樣的想法致使他離開碧心門第一天晚上就沒睡好,半夜一聲不響地闖進了唐昀的房間,差點被他親哥一掌劈死。

趕了一天的路唐昀著實累了,他坐在床邊兩手放在膝蓋上,閉著眼睛下了逐客令:“滾回去睡覺。”

“哥!——哥你別趕我走嘛,我睡不著......”江月輝拿捏著語氣,小心翼翼地觀察唐昀的表情。

唐昀馬上冷聲道:“我睡得正好。”

“哥,要不,要不你讓我跟你睡——”

他話音剛落,唐昀睜開眼睛兩道目光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涼意落在他身上,然而片刻停留後,那目光到底還是柔和了一點。

唐昀看他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心下一軟,咬牙問他:“......你今年幾歲了?”

“不管我幾歲,哥,”江月輝像是豁出去了,兩腿一蹬脫了鞋子飛快地跳到了唐昀身後的床鋪裏麵去,抱著被子不撒手又道:“我今晚就是想挨你睡,你想殺了我也沒用!”

話是這麼說,江月輝當然也知道自己“罪不至死”,旋即大大方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跟唐昀說:“哥,你睡下來,我有好多話想說。”

唐昀倒也不是生氣,隻不過一想到和他十七年未見同父同母的親弟弟就躺在背後對他撒嬌,他不由得心中一緊,那感覺很是奇怪,脊背僵直地坐著一動不動。

“哥你想不想聽我怎麼學會走路的?這也是阿爹跟我說的,我自己根本不記得,他跟我說的時候我笑了許久,哥你要不要聽聽?”

唐昀不說話。

“......那換個,哥你想聽我頭一回闖禍被爹教訓嗎?後來我也笑了自己好久,哥哥給我擦藥,也跟著我笑,還說我沒心眼兒不知道疼!”

唐昀仍是靜坐,沒有給江月輝回應。

“其實我哪是沒心眼兒啊,阿爹請來的那客人家的小孩兒說我是撿來的——好像這話也不過分,現在想想我本來阿爹就是撿來的,那會兒我還小嘛......我就跟他打了一架,打不過就放蠱去咬他,差點把他害死了!

“——阿爹把人救回來,說我下手不知輕重追著我打,但是我跑得快,還是哥哥把我哄回去的。要是哥哥沒來找我,估計能一口氣跑回中原。

“哎要是我那時候就跑回去了,是不是能早點和哥相認?”

“阿月。”唐昀終於又睜開眼睛。

他看了看麵前桌上被江月輝疊起來的幾個杯子,而後慢慢地躺回了床上,輕聲說:“等到了爹娘麵前,要把你學走路、習武識字、與人打架、結交朋友,還有找到心愛之人,都說與他們聽。

“十七年了,他們一定十分想念你。”他說著話,卻始終沒有轉過去看一眼江月輝,沉默著又看那月光映在窗戶上,時間一長竟然像是看到了唐景舟許如詩牽著唐婉朝他們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