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萱覺得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卻沒深思今年為何讓她去送。紀博年也沒多提,而是把話題轉到了已逝的母親。
“那天也像今日這般,前麵人聲喧鬧,後麵萬籟俱靜,而她走的無聲無息。”
他說話的時候,隱隱約約能夠聽到前廳傳來的笑語聲,天空暗淡了下來,他的眸子隱藏在暗影裏,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哀傷落寞。
這種感覺她太熟悉了。
父親出走,母親謾罵的時候,她就會一個人躲在院牆邊的老槐樹上,看落日,看星辰,然後懷疑自己活在一個假的世界裏,而她是這個假世界裏最多餘的人。
“給你!”
她拉了拉他的胳膊,將手掌攤開,又道,“甜的。”甜的可以壓下心裏的苦。
是剛剛喝咖啡時,他給她加的那塊冰糖。
紀博年看她,在她幹淨純粹的笑容裏,將糖含在嘴中,化開,甜進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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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至六十,耳順之年。
紀桓出生入死,戎馬一生,能在年紀大了的時候得兒孫滿堂,倒也算得上是有福的老人。
所以不管是為了沾福氣,還是為了結交,收到請柬到場的人來了九成。
白幼萱和春杏兩人到了前廳的時候,露天的院子裏早已張燈結彩,好戲快開場。
蔣家戲班是早一個月前就約好了的。
蔣月冬很少外出唱戲,即便是達官貴人,還得看他心情。紀家這回能請得動他,倒還真是看在了紀五爺的麵子上。
隻是辦這事的是李管家的遠房侄子,他先遞的紀府邀請函,被拒了,這才動了心思打著紀五爺的旗號去談,這才談妥了。侄子辦完之後,還覺著此事辦的漂亮,又去找李管家邀功。
卻不想,李管家說小五爺最煩別人借用他的名頭,直接告訴他到時候出事了還得自己兜著。
是以紀博文談事回來,見到蔣家班的人,又在後台見到已經扮好裝準備登台的蔣月冬,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你衝我發火做什麼?”
蔣月冬繼續對著鏡子畫眉,對紀博文的質問視若無睹。
紀博文一把搶過蔣月冬手上的眉筆,吼道,“我讓你們先回去,今晚這戲別唱了。”
眉筆被搶,蔣月冬動了氣,挑了挑眉梢,怒瞪了他一眼,伸出手道,“還我!”
他手指細長又白,在燈光的映照之下,看起來比女人的手還要柔軟纖細許多。
紀博文認識蔣月冬多年,自然知道他吃軟不吃硬,被他一懟,有些後悔自己剛剛氣急說錯了話,可又覺得把眉筆這麼直接還給他也不痛快,便隨手將眉筆扔回蔣月冬前麵的化妝台上。
“行了,我剛剛態度不好。現在我跟你好好說,你就聽我的,今晚別登台了。”紀博文壓下了脾氣,好聲說道。
蔣月冬將眉筆拾回來,又繼續畫剛剛沒畫好的眉毛,諷刺道,“小五爺還真是富家小少爺,您這上嘴皮碰下嘴皮倒是輕鬆,可曾想過我們賣藝人的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