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曆九年二月五日清晨,春寒料峭的天氣裏,風吹在臉上仍是冷極。昨夜剛下過一場雨,朝陽微弱的光芒來不及將水分帶走。滄瀾國都一如既往的熱鬧喧嘩,叫賣聲、馬蹄聲、喝道聲、寒暄聲嘈嘈雜雜。
在這嘈雜繁華的都城南邊盡頭,卻有座冷冷清清,無人問津的陳舊宅邸。宅邸門前有對石獅子,上麵落了一層厚厚的灰,正門匾額上赫然寫著“太子府”三字。
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被小斯緩緩推開。穿著月白衣裳的鳳洛笙從門裏走出來,麵朝宮城方向久久凝望。
早朝的鍾聲已過半個時辰,他不必再去給那位添堵了。他伸了個懶腰朝邊上的侍衛問道:“隱棲,我們往哪裏去好?”
楚隱棲恭敬的作了揖,“回殿下,今日西市熱鬧,聽人說未時有場比武,奪魁之人可入十二樓當掃地人,太子妃也早起去看了。”
鳳洛笙聽了“太子妃”後麵有波動,麵朝西市而望,須臾麵上已生不悅之色,冷哼一聲拂袖入了門去。
傍晚,花盡歌與兩個丫頭有說有笑的回來,兩腳才跨進大門,轉目便見到鳳洛笙寒著臉站在廊道上。花盡歌心底咯噔一聲,暗道自己是玩過頭了,忘了如今的身份,也忘了這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世界。
她低眉順眼的走過去,拂身頷首向鳳洛笙問安。
“太子妃,難為你還記得自己身份。”鳳洛笙態度很差,字字句句都藏有嘲諷之意,說完便拂袖而去。
花盡歌抬起頭來,無可奈何的輕聲喟歎。一旁的小丫頭不知緣故,以為她是在為失寵而難過,其實,她歎的是自己為什麼非要挑那種倒黴時候來到這個世界。
這件事還得從兩日前說起。
滄曆年二月三日,是她穿到書裏的日子。
她做了一場怪夢,她夢見自己遇了四方神鬼,有人告訴她,她挖坑挖的太多了,到了把自己給埋了。
在睜開眼的刹那,她臂彎裏抱著一個嬰兒。嬰兒大約是受了極大的驚嚇,正哭個不停。花盡歌心裏一軟忙換了個姿勢,輕輕哼出聲來哄他,似乎是感到了善意,嬰兒握著花盡歌的手指轉哭為笑。
轉身時,見邊上還站著一個女婢,這女婢相貌絕美,就是做起狠樣來有些嚇人,她的眼裏閃著毒狼一般的光,正盯著開懷大笑的小家夥。她往前走了幾步說:“娘娘!您在做什麼?心軟了麼?再不動手殿下就要趕來了!”
花盡歌忽然抬起頭來,目光在婢女身後的湖麵轉了一圈。她輕輕的抬頭,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想當初自己寫這個惡毒女配把孩子往湖裏扔的場景,怎一個“狠”字了得。
她把孩子抱得緊緊的,準備離開這個湖上涼亭,邊上這個愚忠無心的婢女替她急了,晃著她的手臂急聲喊,“娘娘快呀!來不及了!”
花盡歌差點被她晃倒,忙喝道:“放開!”
一主一仆正拉拉扯扯,後方的九曲橋上趕來五六個人,為首的鳳洛笙一臉怒容,人還沒到就扯著嗓子喊“住手”。花盡歌心想她壓根就沒動手,又怎麼住手。
鳳洛笙走近之後,花盡歌是千萬種思緒湧上心頭。眼前這個人是她筆下的人,她清楚他的一切,感覺自己就像他親娘一樣。可悲的是,她這個親娘角色是不存在的,隻有惡毒的女配角色在,一年之後,她將代替這個女配消香玉隕,走的那叫一個慘。
更可悲的是,如今的她還要為自己創造的惡毒女買單。
害側室之子這個誤會是怎麼解釋都沒用,她索性閉了嘴。鳳洛笙把孩子奪回去之後,罵她是沒人性惡婦,又說要不是當年花家有恩於他,他決不會娶她芸芸。
花盡歌杵在原地不吭聲,等他訓斥完了,淡淡送出一句話,“請問我能走了嗎?”
鳳洛笙詫異的看著她。花盡歌的語氣和平常截然不同,她沒有自稱“臣妾”,也沒有對他用敬稱。再觀她神色傲慢,沒有一絲悔改之心,不由怒火大盛。
鳳洛笙大約是氣極了,把她關到十幾年沒人住西苑瀟湘苑。瀟湘苑原是個好所在,後來有人說這裏鬧鬼,漸漸的就成了冷清之地。
此時天邊漸生烏雲,一場秋雨將至。
花盡歌剛進大門,一陣清風就迎麵吹來,把她整齊的發髻也吹亂。走近一看,原來是裏麵的窗戶都變的破爛不堪,這裏簡單的過分,除了壞床破椅,再沒有別的物件。
跟著她來的婢女邊收拾邊抱怨,好像她們之所以住在這種地方是因為那孩子沒死所造成的。花盡歌寫過無數反派,再惡毒的她也下的去手,當反派真站在自己麵前,她開始後悔當初自己要精分的去寫反派怎麼怎麼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