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京城,街邊小販叫賣聲絡繹不絕,就是茶樓都熱鬧極了,正是上元節。
傍晚更是冷了幾分,天氣有些陰鬱,漸漸飄起雪花,城中的花燈一盞盞點了起來,人們成群結伴出來遊街,熙熙攘攘,這寒冷終究抵不過上元節。
“大小姐,天冷風寒,小心著了涼。”
丫鬟子悅從屋裏取了一件兔絨毛領的披風披在沈安的肩頭,沈安站在屋簷下,望著掛滿花燈的桂樹出神,她每到上元節時,便會發一整天的呆誰都不理,老爺夫人為她請過大夫、宮裏的禦醫,都說她體弱纏塌卻不知何原因,算卦的卻說她天生缺了一魂,至於如何尋回那一魂,尚不得知。
“咱們小姐也是可憐,身體時好時不好的……若能像二小姐那樣就好了。”
話音剛落,一個身穿鵝黃色襦裙的女子闖了進來,明眸皓齒,梳著一頭雙平髻,腳腕間的銀鈴隨她腳步輕輕晃動,甚是靈動。
“我什麼好?大姐姐怎麼還在這裏站著,你們快讓她進屋啊!”她牽著沈安冰涼的手進了屋中,沈安不安的回頭盯著桂樹,她也不知怎麼回事,就像著了魔一樣,隻有子時才會徹底清醒。
“二小姐,下午奴婢和子夕拉過小姐,但她不肯,還咬了奴婢一口,也就您來小姐才肯進屋。”她伸出手來,牙印還在上麵。
“好好好,我知道了,前廳要用飯了,還不給大姐梳妝打扮。”
沈秋錦細細瞧了大姐一番,大姐是五月初六的生辰,今年笄禮後,隔一月就要與侯府世子宋承書成婚,沈安承了娘親委婉溫柔的性子,凡是見過她的人忍不住誇讚,道她洛神下凡,宋承書是待字閨中女子的心中良人,但他同阿姐郎才女貌得外人稱讚,想來也是一段美好姻緣了。
段娘看著一桌的菜沒有任何胃口,眉頭緊皺,她此時是擔憂女兒的婚事,歎了一口氣道:“我安兒難不成真是洛神下凡?這都十幾年了,每到上元都這副模樣。”
“郎君,你倒是說句話啊!”
沈武何嚐不擔憂,“安兒總不能一輩子跟在我們身邊,隻不過她的病是瞞不住了,別人隻知她體弱多病,卻不知她還得失魂症,改日我同老侯爺說,他定然能理解的。”
段娘心疼的瞧著自己的大女兒,歎道:“也隻能如此了,希望宋夫人看在我和她的交情上,將來安兒若入侯府,不要為難她才好。”
子時,沈安恍如從睡夢中驚醒,以前還有些意識能聽到別人呼喚她,如今她都不知自己怎站在這桂樹下,雙腳都凍麻了,喊著兩個丫鬟挪進了屋中,卻沒想到,竟做了一夜的夢。
“你這白玉糕做的是越來越好了。”白衣公子捏起一塊細細品嚐,他麵前是一池泛著霧氣的湖水,荷花隨風若隱若現,他右旁邊支著一支魚竿,左手旁放著矮竹桌,甚是愜意。
“你不嫌棄便好,不知你還想吃什麼?我這就去做。”
他柔聲道:“不用了,一會兒有客要來,辛苦你備些好酒好菜去。”
沈安猶如孤魂在夢中遊走,著實看不清二人的模樣,卻感知二人之間有一種羈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畫麵一轉,又是另一副天地,一碧萬頃,山川瀑布,她就跟著二人站在瀑布之上,白衣公子伸手將女子推下,她不做任何掙紮。
瀑布之下,亂石暗礁,女子怕是活不成了。
沈安喊出聲掙紮著從夢中醒來,嚇出一身虛汗,這二人之間明明有一種情愫,她不明白白衣公子為何要將女子推下瀑布,難道是上天警示自己,得了失魂症就不要去禍害別人了,她苦笑著迷迷糊糊再次入了夢。
“這場婚禮,你可還喜歡?”
“自然是喜歡,能伴你左右我便心滿意足了。”女子滿是歡喜,她悄悄揭開蓋頭的一角,窺視新郎,紅色燭光映照她半遮的臉,朱色薄唇顏色愈發得深。
沈安甚是疲憊,自己是入了誰的夢中,她看著二人一幕又一幕走下去,耳旁傳來子悅、子夕驚慌失措地喊著自己,想醒來卻深陷夢魘。
她再睜眼已是傍晚,段娘坐在自己身旁,眼淚婆娑的握著自己的手,段娘悄悄抹了淚,握緊沈安手道:“安兒,你可算醒來了,你這一睡可嚇死阿娘了!”
她嘶啞著嗓子喊了一聲“阿娘”,轉著眼珠子尋找父親身影,往日自己得了一場大病,阿爹定會陪著阿娘,現下隻有年老的大夫眉頭緊蹙瞧著藥方,那表情簡直一言難盡,好似她得了不治之症,她已見怪不怪,低聲問道:“阿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