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不去看,我也知道她無所不在。
或許她正伸出兩隻青白色的手,指節纖長,猶如幹硬的竹製筷子一般的牢牢攀附著牆壁與櫃子側麵。
就在那縫隙之內,那一雙手,正慢慢地借力爬出,整個身子都能從那狹窄的範圍之內鑽出來,慢慢的,一點一點……
我再也無法用東西塞住那道縫隙了,更別提是在那道縫隙裏麵的可怕女人。
伴隨著她低迷零落的笑聲,我手足無措地掙紮著。
然而這一切也落入她的眼中,那幽深而神秘莫測的瞳孔之內……”
這是安夜連載在恐怖雜誌《子不語》裏的一篇靈異文,名叫《縫隙之語》,這一引人遐想的小段,也是她覺得最為精彩的部分。
安夜就是靠寫恐怖小說吃飯的,也是雜誌社力捧的當紅作家,每周都要給雜誌社送上六千字的連載,可她的拖稿能力不是一般的強,麵對責任編輯的催稿還是有著相當老辣的應對,甚至於普通的編輯都奈何不了她。
好巧不巧,雜誌社又換了一名新的責任編輯。
這名責任編輯的名字也非常好聽,他叫做——白行。
安夜不自覺用筆寫下“白行”這兩個字,她用的是吸墨鋼筆,濃鬱而粘稠的墨汁沾上了平滑的信紙,似有魔力一般,深深將這個名字印在紙上,清麗娟秀。
白行?
總覺得似曾相識。
沒有給安夜過多的思考時間,門鈴發出急促的響動。
安夜開了門,發現是一名眉目周正的男人。
對方拿出脖子上掛著的工作證,認真道:“你好,我叫白行,是你的新任責任編輯。”
安夜頗無語:“那麼,白行編輯,請問為什麼不事先和我通個電話?萬一我不在家呢?”
“前幾任編輯告訴我,凡是你想拖稿,事先電話都會以不在家或者出門尋找素材為由搪塞責編,所以今天,你是要出門還是要尋找素材?”
他說得一本正經,可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
安夜心中淚流滿麵,看來新任編輯段數很高啊,她要栽了。
她反駁道:“那麼,為什麼就沒有我已經寫好了稿子的選項?說不準這次我沒有拖稿,早已經寫好了呢?”
“哦,那麼,你寫好了嗎?”
安夜心虛:“沒有……”
“所以?”白行挑起劍眉,嘴角卻沒有勾起愉悅的弧度,看來是覺得安夜太小孩子脾氣了,可又沒有覺得她這樣小孩子脾氣有多可愛,或者多惹他發笑。
“咳,我要出門收集素材,上頭應該告訴過你吧?當我的編輯需要做些什麼……”安夜拎了自己隨身帶著的包,在門口穿好蝴蝶結低跟皮鞋。
白行似乎事先就翻閱了安夜所有的資料,此時答道:“知道,需要陪同尋找素材,也就是民間傳說,每一個故事都是有所依據,甚至是真實的,這是一大賣點。”
安夜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容:“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呢。你知道前幾任責任編輯為何辭職嗎?就是因為見識到了那些東西,被纏上了,我的故事,可不單單隻是虛構的故事啊。”
“嗯。”
聽到對方隻是冷淡的‘嗯’了一聲,安夜想要捉弄人的心情便大打折扣,現在不害怕隻是死鴨子嘴硬吧?我說的看到鬼怪,可不是騙人的呢。
想著這一名責任編輯早晚會有嚇尿褲子的時候,安夜的心情就愉悅了起來。
車是白行開的,安夜隻負責坐在副駕駛上當乖小孩。
她此時買了一串路邊的烤魚丸津津有味吃著,因為怕冷,還關了所有的車窗,導致整個車廂裏都彌漫著揮之不去的醬汁味,融合了坐墊的皮革澀味,真是臭得渾然天成。
白行皺眉,剛想開口提意見,就被安夜遞過來的一張圖給堵住了嘴。
那張圖是07年的黑白老照片——高高的樓閣,有點老舊,隱約能看見拉門泛白色的鐵鏽。
安夜含糊不清道:“唔,你看這裏,05年搬進去的那戶人家突然死了,之後07年又有人入戶,也死了。有人說是有鬼從縫隙裏麵爬出來呢,風靡一時的都市傳說縫隙鬼就是出自那裏的,我們去看看?”
“嗯。”白行話少,又一個單音堵了她的嘴。
安夜吃完了串子,吮了吮指節上的汁液,一個不小心,將唇瓣的口紅染了上去,就好像出血了一樣,豔麗地有些紮眼。
似幹涸了的血漬印在橫條糾葛的肌膚上,深深淺淺,嵌入了眾多的紅道子。
和那張照片上的手一模一樣。
安夜不自覺又從背包深處拿出了那張照片,縫隙鬼的靈感也是來源於這封匿名信。
她情不自禁陷入了深思,照片裏那雙慘白的手正攀附在牆壁與櫃子側麵之間,縫隙之內黑漆漆的,若是不注意看,真是會以為這是什麼假肢插|入其中的惡作劇,畢竟怎麼可能有人能鑽到這樣一道縫隙之內?
可安夜不覺得是那麼簡單,雖然這五指生硬地像是破敗的竹製筷子,但是那縫隙之間,越仔細去看,就能發現由無數色塊組成的照片裏麵,還有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