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聽完,臉色黑了,喉嚨動了動,語氣提高了很多,不似剛悲哀的聲音,似乎含了一些怒意,道:“你是在指責朕?你是在指責朕罷了你爹的官職?”
李清鬱悶的垂眸,她一直都覺得皇上很明智,怎麼在處理這麼簡單的問題上曲解她的意思呢。她抿了抿嘴,又有氣呼呼的想說‘不是你說的別有所顧忌,招我們前來,就是為了能聽到不能的意見?我怎麼說了真話,你就聽不下去了呢。’果然真言逆耳!
四周很安靜,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音。
景帝聽不到李清的聲音,以為她默認了。眼睛倏然瞪大,痛心疾首的說道:“沒有李清你這麼會隱藏,平時朕都看不到你心底隱藏的怨恨。”
李清翻了個白眼,忍住揉眉心的衝動,平靜冷淡的說道:“皇上不是你想的那樣。臣想說的是士兵們保家衛國的時刻到了。就這麼簡單。請不要誤解臣的意思。”
“……”
其實景帝心裏明白,是有那麼一部份軍隊無所事事,他故意淡忘這個事實,一來文官很少提及,武將都撤除不少,麵對天災人禍,眾人想到的都是用銀子解決。另外就是北邊的軍隊都是由李老將軍管理,他的兵部都是些老兵,軟硬不吃,隻聽李將軍的話,如今李老將軍不知道去向,皇上就讓他們自生自滅了。
思考眾多因素,景帝哪能不懂李清說的是什麼,剛才有生氣,是李清當著眾臣的麵駁了他的麵子。不過,他向來睿智明禮,禮賢下士,對於李清這樣性子的高傲書生,他也碰到過不少。麵色微沉,良久,淡聲道:“退朝!李愛卿的想法,朕會考慮。”
李清磕頭跪拜道:“謝皇上!”
*
李清今日去太學院時,迎來了眾多人的注目禮,在朝庭之中她可謂流光華彩、光芒萬丈。清秀瘦弱的身體之下有著倔強不屈的靈魂,敢諫,敢說,敢想,拿出拚命的架式為百姓們謀得平安福旨,雖然最後一個回答陛下稍稍不滿意,不過知情人員都懂,雖敗猶榮。而且看陛下那模樣估計是放在心上了,不久就會下旨定派人前往救災救難。
學生們也聽了朝堂上的事,大家都紛紛用崇拜羨慕的眼光看向李清。似乎李清就是他們的光榮,這讓身為學子的他們,也引以為傲。
“太傅,為什麼你能父皇麵前不卑不亢,淡定從容?你是怎麼做到的?”
“太傅,你的腦子裏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想法。洪水像個大娃娃的尿水;不下雨,是上仙睡著了。哈哈哈!太傅你是怎麼想到的?告訴我們吧!告訴我們吧!”
“太傅、太傅,當麵對父皇的問題時,你沒有想過萬一答得不對,會有處罰;或是答不上來,會很尷尬;再或是麵對眾人的嘲笑冷眼時,你會怎麼辦呢?”
李清看著桌下發著亮光的學生們,他們仰著小臉,興奮激動異常,滿身的朝氣蓬勃。心裏微微有些得意,嘴角勾了勾,含糊的說道:“書裏有。你們好好學習,就會知道了。所謂書裏自有黃金屋,書裏自有顏如玉……”
眾學生翻了個白眼,接著把李清常說的幾句,朗朗念道:“一本好書能帶給你好的性情。善良仁慈的人是一本《道德經》;聰明善籌謀的人是一本《孫子兵法》;無欲無求好賜予的人是一本《佛經》。”課堂上傳來了學生們異口同聲的背誦聲,語氣歡快明朗,似乎簡單的幾句話,帶來了他們很多的快樂。
“皇上,他把皇子們教的很好。”教室外,君若揚麵帶微笑,冷清嚴肅的說道。
景帝欣慰的點點頭,後又微微抿了抿唇,冷峻的麵容蕩起淡淡的笑容,戲謔的說道:“李家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怪胎?李將軍武功超群,李家小子,在文學造詣方麵出色。真是天庇李家,想滅掉他們都不行啊!”
君若揚垂眸,眼睛裏掠過一絲光亮,道:“是啊!李家人太霸道了!讓人歡喜,又讓人恨得牙癢癢。”
景帝眼睛上挑,嘴角的笑意迅速擴大,深邃的眼睛裏掠過‘頗有同感’的神采,遂而放聲大笑,踱步離去。
君若揚緊跟其後。
課堂上唯獨從頭到尾沒有哼過聲的就是老太傅了,他多日沒來,今日這番來到教室內,是想看看李清會有多狂,他是憋著一口悶氣來找他的破綻的,當一個人自傲自滿時,就特別容易暴露自己的性情。
一連幾天,老太傅都沒有好好的舒口氣了,他找不到好的打壓方法,怎麼睡得啊!今日朝堂之上,又讓李清搶了風頭,他是百般勸誡自己要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方能做人上人。才會跟著李清過來,看看學生們。
可是,看到學生們這笑得明媚的臉蛋,他差點沒氣得背過去。就連往日裏對他有幾分尊敬的小公主,都似乎投靠李清了,半點不念師生之情,進來半刻鍾頭,他們都把李清當成了真正的主人,眼裏唯一的太傅。
老太傅躬著身體,心想年紀大了,他或許真的可以退休了。默默的朝台下看了一眼,滿含辛酸的背著手,兩袖清風的往門外走去。
也許眾學生的心思都在李清身上,但此刻李清敏感的發現老太傅的氣息和心裏所想,其實這樣的場景,她遇到過很多事。所有的星星裏,隻有那一顆最亮的星,才會引人注目,其它的星星,看到了,都可以當作視而不見。她以前,何嚐不是被人冷眼嘲笑的看著,何嚐不是被人故意忽略無視,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重頭再來。
李清僵硬的身體想轉身,朝臨走時的老太傅說聲一路順風。但此時說什麼都不對,很容易讓人誤解。然而就在李清低著頭,拿起書,繼續講課時,突然感覺小腿肚抽疼,又被人踢了一下,她嘩的一聲,圓滾滾的像皮球似的摔倒在地。
學生們尖叫。踢她的人,正是老太傅。
老太傅似乎還不解氣,恨聲說道:“李清,你欠我一腳。如果你不是你突然橫插一腳,我也不會落得個冷冷清清。”
李清抱著腳肚子,揉了揉,撇嘴道:“太傅你老了,該退休了。呆在家養養花草多好玩,在學堂裏跟年輕的孩子們混著,卻還要裝出一副老輩的之態,你不累嗎?那還不如自己回家玩呢。”
老太傅氣惱,吼道:“你說的是什麼混帳話?我一生為官清廉,教育學子們,比教育我的孩子還要認真負責。我勤勤肯肯,無時無刻不在學習和從學習中接受知識,並將畢生所學傳教給學生們。我這般殫精竭慮獻生教育事業,卻被你這樣的人代替,老夫不服,老夫寧死也不服。”
學生們都驚住了,瞪大眼睛望著老太傅,又朝李清那邊望了望,眼睛裏透出擔憂的表情。
老太傅麵露猙獰,慢步走到李清跟前,憤怒尖聲的說道:“你認為你的教育方法就是好的嗎?你想把你的玩世不恭,囂張跋扈都教給學生們嗎?你根本就是個無官太傅,你根本就不會教學生。禮儀規矩在你這裏一文不值,你眸睨眾人,隻顧自己活得自在,你把學生們也會教成那樣的性子。可是你明明知道活在皇宮中的人根本無法做真正的自己,你還在挖掘他們的本性。你是想害死他們嗎?你的心腸是有多歹毒。我會看著你的,我會看著你能囂張到幾時。”
老太傅氣血上湧,一下子把積怨在心裏的話全部說了出來。眼神狠厲,似乎光是踢他一腳,罵他幾聲,還不足以發泄。
就在他舉起腳又朝李清踢去時,一枚小小的石頭扔了過來,點住了老太傅的穴道。君若揚眼眸微冷,淡聲說道:“得罪了!”便抱著麵色發青的老太傅離開現場。
學生們目光呆呆的,麵對突然而臨的場麵,他們都好奇的盯著李清,心裏唏噓不已。
李清眼睛裏閃過一絲惱怒,君子動口不動手,踢她做甚。上麵掌權人是她能控製的嗎?聲聲質問,聲聲泣血,有個P用啊!
李清順了順發,麵對窘境,她慢慢的站起來,整理好衣著,優雅的走到講台前,道:“生活中處處都有門檻,邁不過去就會摔倒。不過,摔倒了沒關係,最難的是摔倒了,不願意爬起來。學生們要記住,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渴望成功。從哪裏摔倒,從哪裏爬起來就是了。沒有什麼大不了。”
一時掌聲雷鳴,有多人不是因為李清說得好而鼓掌,大多的是為了打破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