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文淺夜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夢見小時候，那時候爸爸媽媽還在著，妹妹還小，爸媽帶著她們去遊樂園，陪伴著她們玩遊戲，渡過了一個完美的童年。那時候的她是幸福的，根本不知道悲傷和痛苦，因為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有爸爸媽媽的羽翼擋著，不會讓她勞心勞力，不會讓她悲傷……可是因為一場車禍打破了這個幸福，從此以後她就嚐盡人生的屈辱和悲苦，拉扯著妹妹一同長大，她曾經發誓以後如果有了孩子，無論出聲在什麼樣的家庭環境都不會讓孩子受苦，一定不會讓孩子重蹈她的覆轍，她是多麼希望孩子出生，多麼希望孩子幸福……
可是孩子在哪裏呢？……
她看不到，看不到，即使聽到一聲聲嘹亮的哭聲，或是聽到孩子在喊一聲：“媽媽，媽媽……”她也看不到，整個人好像置身在濃濃的大霧中，四周白茫茫一片，根本辨不清方向，也看不到人影，即使她聽到孩子被欺負，哭得撕心裂肺，甚至聽到汽車鳴笛的聲音，聽到孩子慌張地喊：“媽媽……媽媽……”好像置身在馬路中央，驚慌地像她求助，可是她還是找不到她，無論她怎麼奔跑，怎麼四處尋找，還是看不到他的身影，隻聽到他一直哭著，喊著：“媽媽……媽媽……”
文淺夜驚慌地大喊：“孩子……孩子……”
可是她在夢裏喊得多麼大聲，現實生活中卻隻是發出細如蚊子的聲音，然後感覺到有一雙手緊緊握著自己的手，給予她溫暖，帶著哭腔對她說：“淺夜……淺夜……”
似夢似真，好像從天際傳來，但文淺夜辨得清楚那是夜辰風的聲音。
夜辰風，她的愛人，他們孩子的父親，為什麼那麼哭著喚她？雙手還緊緊握著她的手，好像害怕失去她？
文淺夜緩緩睜開眼，看到滿室的蒼白，白的牆壁，白的床單，鼻尖還聞到消毒水的味道，原來她還在醫院嗎？
“淺夜，你醒了！”耳邊傳來一聲驚喜，是夜辰風的聲音，這回聽得真切了。
文淺夜緩緩轉過頭去，看到夜辰風雙手緊握著她的手守在床邊，麵色憔悴，下巴有青色的胡渣子，雙目赤紅，好像很久沒合眼了，又好像剛剛哭過。
文淺夜說：“辰風……你怎麼在這裏？”
夜辰風似乎喜極而泣，又哭又笑地說：“你醒了就好，你醒了就好，隻要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文淺夜想對他笑，但隻能微微扯開一點笑容對他，然後問他：“你還好嗎？你的背……”
夜辰風親吻她的手，然後低聲說：“我沒事，擦點藥就好了，你不用擔心，倒是你……”
文淺夜忽然想起什麼，就捂著自己的肚子，還感覺到微微有些疼痛，而自己的手背上還插著針管，吊著輸液瓶。她忽然驚覺自己為什麼要在醫院，還躺在病床上打點滴？之前她從馬背上摔下來難道發生了什麼事了嗎？文淺夜立刻驚訝地向夜辰風問：“辰風，孩子呢？孩子有事嗎？為什麼我要躺在病床上？我們的孩子有沒有事？”
看到她很緊張的樣子，夜辰風剛剛露出的一點笑容又消失了，默默望著她，溫柔的眼裏露出複雜的神色，好像春寒料峭的湖麵被風吹起層層波紋，攪亂了暫時的平靜，讓人望不到底。他忽然低下頭去。
文淺夜看到他這樣，更加吃驚了，她有些急迫又緊張地抓著夜辰風的肩膀說：辰風，辰風，你說話啊，我們的孩子怎麼了？他……他不會有事吧？“
夜辰風似乎很艱難，很久很久才抬頭，但是眼睛還是別過一邊，不敢看她的眼睛，然後低聲說：“淺夜……”可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文淺夜看到他這樣，更是激動地搖著他大喊：“你說話啊！”
“你的孩子沒了！”夜太太和夜一斕走進病房，忽然冷冰冰地說，她們冷冰冰地看著文淺夜，嘴角甚至掛滿不屑，夜太太說，“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