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落(1 / 3)

《寵妻如命》

文/若磐

第一章:花落

雨點劈劈啪啪地敲打在房簷上,激昂壯烈,猶如蘭陵出戰的鼓點。

孟珠站在燕國公府三扇大門外的石階上,左手撐一把十六骨油紙傘,右手撐在腰後,孤零零一個人,目送燕馳飛離去。

他的坐騎是一匹黑馬,通體緞子一般,油光發亮,唯有四隻馬蹄潔白賽雪。

馬上的人披一件玄色披風,身材健壯,肩膀寬厚,單看背影已倍覺踏實可靠。

空中烏雲翻滾,沉沉如墨。

街邊白牆延綿,望不到盡頭。

視線所及,天地間盡是黑白兩色,隻有孟珠手中紙傘,緋紅的扇麵,像血水潑灑而成,鮮亮得妖豔詭異。

驀地腹中一痛,孟珠低頭看,懷孕六個月的肚子大如西瓜,肚皮上朦朦朧朧地印出一隻小腳丫。

她輕輕撫摸,柔聲問:“你也舍不得爹爹嗎?”

再抬頭,竟發現燕馳飛回轉來。

孟珠激動地丟開傘,提起裙擺,小跑著迎上去。

石板路積了水,她深一腳淺一腳,鞋襪濕透,忽然腳底打滑,身體前傾,撲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怎地這樣莽撞?”

燕馳飛的聲音低沉淳厚,語氣嚴厲,還帶些怪責之意,聽在孟珠耳中卻是一曲悠揚勝天籟。

她抱住他脖子撒嬌:“別去打仗好不好,你不在家,他們都欺負我,冤枉我,還打我……”

話未說完,已泣不成聲。

孟珠心裏委屈,想拉起燕馳飛的手,讓他給自己擦眼淚,誰知一伸手,竟然摸了個空。

驚訝地睜開眼,哪裏有什麼烏雲風雨,更沒有什麼夫君,她平躺著,隻能看到床板上的雕花,四周靜悄悄的,連燭心燃燒時發出的輕微爆裂聲都清晰可聞。

抹一把臉,淚痕未幹,原來不過是場夢。

孟珠習慣性地翻身向外,大夫說過,孕婦側躺著睡對胎兒好。然而身子輕巧,全不似往常沉重笨拙。

手撫上小.腹,平坦一片。

孩子,已經沒有了。

夜濃如墨,房內隻在角落裏留了一盞燈未熄,照出一道細細長長的人影,投射在低垂的床帳上。

孟珠順著影子看過去,床尾側旁的繡墩上坐著一個人,隔著一重紗,看不清麵貌,隻勉強從發式上分辨出是個男人。

她撐著床褥坐起來,猶疑地喊:“馳飛哥哥?”

那人似乎睡著了,聽到聲音一激靈醒過來,跟著迅速起身。

紗帳掀起,探進一張陌生的麵孔。

孟珠怔楞一瞬,猛地抄起瓷枕,劈頭蓋臉打過去。

前晚也是半夜醒來,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睡在她床上,然後便被“捉.奸”在床,關進祠堂裏審問。

同一屋簷下相處了五六年,從來和睦的家人,忽然間全變成凶神惡煞,孟珠隻有一張嘴,爭不過他們人多,罪名一條條壓下來。

“不要臉的賤.胚子!”

“二弟屍骨未寒,你竟然就敢偷.人!”

“隻怕肚子裏揣的也不是咱們燕家的種!”

燕老夫人,也就是燕馳飛的祖母,手持孟珠送的壽禮——蝙蝠根雕拐杖,惡狠狠地打在孟珠凸起的肚子上。

六個半月大的胎兒就這樣掉了,是個已成型的男孩兒。

血從身體裏湧出來,流了一床一地,孟珠幾乎以為自己活不成了。

想起這些,她又怕又恨,下手更不容情,打得那人隻顧捂住頭臉,嗷嗷哀叫求饒:“別打,別打,是朕!”

“胡說八道!”孟珠想也不想,高聲叱道,“皇上明明被瓦剌人捉了去,怎麼可能在我房裏!”

那人還在堅持:“朕是夏侯暘!”

停一停又補充道:“這裏是皇宮!”

孟珠手上一滯,看清他穿的是明黃錦緞繡四團龍的袍子,再四下打量,房間十分闊大,擺設也眼生,確實不是她在燕國公府的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