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車的老李道：“老爺在地裏呢。”他笑嗬嗬的，十分恭敬。
“爺爺好嬌氣哦，明知道我回來了，還故意擺架子要我去找他。哼……”小螃蟹傲嬌的四十五角仰頭，背著小手卻往後山走。
這個時候，老爺子應該是坐在葡萄架子下，在他那張躺椅上搖搖晃晃聽戲曲的。
果然，老遠，就聽到京劇腔咿咿呀呀在唱著，鑼鈸敲打，叮叮當當。
“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攏共才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遇皇軍追得我暈頭轉向……”
謝謝一下撥開唱機上的針，小嘴張口就來，“多虧了阿慶嫂，她叫我水缸裏麵把身藏，她那裏提壺續水，麵不改色無事一樣，騙走了東洋軍，我才躲過大難一場……”
她嗓音稚嫩，音調也不準，遠不能唱出京劇的鏗鏘霸氣，但也有了氣勢，隨著最後的長腔，她腦袋晃動幾下，京架子撐出來了。
“爺爺……”小家夥唱完，撲到老人身上，甩脫了鞋子坐在他肚子上。
賀老爺子生活在這青山綠水之間，又時常勞作一番動動筋骨，所以身板比許多年輕人還要硬實。
賀老爺子閉著的眼睜開一條縫兒，看了看對他擠眉弄眼的小東西，鼻子裏哼了一聲。
“爺爺……”謝謝再撒嬌，在他臉兩側吧唧吧唧，狠狠親了兩大口，“我好想你哦，想的心都掉肚子裏去了。”
“哼，你也就會糊弄糊弄我。”老爺子又是重重一聲冷哼，肚子因著哼聲，鼓了鼓，小家夥屁股都顛起來了。但他繃著的臉麵卻有了隱藏不住的笑意。
“誒，爺爺，我哪敢糊弄您啊，您可是這個。”謝謝豎了豎大拇指，“我是這個。”尾指再翹了翹。
“小兔崽子，還跟我玩花樣？你想我想得心都掉肚子裏去了，給我看看，你心在哪兒，肚子在哪兒？”他輕戳她圓滾滾的肚皮。
令人奇怪的是，這個孩子明明很聰明，卻總是分不清心在哪兒，肚子在哪兒，每次都說心想得如何如何啦，心痛的如何如何啦，就在那兒瞎比劃。
某日，老爺子看村裏其他孩子跟父母表達，才知曉，對孩子們來說，整個胸膛到肚腹，都是肚子範圍。
那之後老爺子也算是看明白了，小鬼頭成了精，故意這麼說，總之不管她怎麼想，她的心不會出了她的那身體就對了。跟他玩花樣？
“哎呀，爺爺，我是真的好愛好愛你喲。”謝謝見一計不成，再使出殺手鐧，抱著老爺子的頭，像是隻小狗拿毛茸茸的腦袋蹭著。
“想我就不回來看看爺爺？讓爺爺一個人在這兒？”老爺子心早就軟成稀泥了，摟著小家夥笑嗬嗬的，搖椅一搖一搖。
“爸。”賀尋不知何時站在了搖椅身後，含著淡笑看著眼前祖孫倆。在賀老爺子麵前，他從來都是拘謹的，小心謹慎的。
因為，賀老爺子遠不是他麵上表現出的那樣的和藹可親，而是異常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