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疲憊沒來及細看,現在邊走邊打量,點墨見他有興趣便一一解說,從白府的構造到裝飾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且她說話很得分寸,語氣中並沒有炫耀的成分,這樣謝青才仔細聽了。
又是一刻鍾,他們才行至主院,謝青正衣冠,整理儀容,這才肅穆地走進白懷介的正房內。
白懷介其人,縱橫商海,手段過人,因此謝青從來沒有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年輕,一時間便有些震驚。他可是白手起家的,就是這宅院也是今年才買下來的。
“賢弟請坐。”白懷介怎麼會不知道他眼神裏寫著的震驚,有些好笑,果然是個年輕的貴公子。
謝青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抱手給白懷介行了個大禮。
“阿兄有禮。”
白懷介從矮桌前起身,虛虛扶了他“賢弟不必客氣,隻把這裏當做自己家便可,你是秋遠的好友,便是我的好友,不嫌棄就叫我一聲阿兄,其餘事不必計較。”
謝青自是拱手稱是。
兩人相對著跪坐於矮桌前,推杯過盞好不愜意。
酒過三巡,白懷介見他已有醉意,便笑著將他拉起來說是去花園裏散散酒氣。
“賢弟的事我已經知曉,自然會替你解決了。”白懷介是個壯年男子,就算是溫文爾雅也比他高出一截,這時候謝青全然不設防,誠心給他道謝“大恩不言謝,青……”竟然有些哽咽,白懷介停下來。
“青無以為報,阿兄日後如果有需要青的地方……”來自陌生人的善意將這個少年感動得一塌糊塗,隻當對方是停下來聽他說話,隻是話還沒說完白懷介就沿著回廊奔跑出去。
謝青淚眼朦朧地抬起頭望向前方,巨樹的枝幹上綁了一個秋千。
秋千上坐了一個素服少女,雪膚烏發,眉宇深邃,嘴唇淺朱,一頭烏鴉鴉的頭發未經打理就這麼披散在背後,
她似乎是正要離開的樣子,可是他們的目光就在那一霎那對上。
先前見過的所有女人都化作一陣縹緲的煙霧從他腦袋裏飄出去,隻剩下那驚鴻一瞥。
她似乎很吃驚的樣子,從秋千上一躍而下,遲疑片刻就要向他奔跑過來,謝青的心髒狂跳,少年遲來的愛慕終於在這一刻,被這女子的眼神澆灌生長出來。
她嘴裏似乎喊著什麼,目光一瞬也沒有轉移就向他跑過來。
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換了別人謝青一定覺得對方聚酯孟浪是個癡人,但是此刻竟然希望她奔過來,再孟浪一些直接到他懷裏來。
隻是半路就被白懷介截下。
他偉岸的身軀將那嬌小的人完全擋在身前不讓別人窺見一絲一毫。
她白皙纖長的手指扒在他的手臂上,白懷介扶住她的肩膀不知道對她說了什麼,那隻秀麗的手慢慢垂落下去。
立即有奴仆捧了幾十丈長,七尺寬的紅綢將兩人與外界隔斷。
謝青著魔似的想要看到她,隻是那紅綢最終遮住他的視線,將花園與他們完全隔絕開來。
倚月慌忙而來,連忙把他帶走,謝青這才回過神來,對自己剛才的神思跌宕而不齒,隻是鬼使神差地想要開口問倚月那女子是何人,最後一點理智製止了他。
還是不知道比較好,萬一,她是白懷介的妾室要怎麼辦?
因為他看起來並不像是她的父輩,兩人相處的姿態也不像是長輩對著晚輩的。
謝青一顆心在腔子裏七上八下,心底卻隱晦地希望能再見這個女子。
不曾想,沒過多久白懷介就來找他,隻是臉色明顯不這麼好看。
謝青隻道是自己冒犯了那女子,可是這也不是他的錯啊,花園是白懷介帶他去的,這還能怪他?好吧,這件事是他的錯,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轉過身去,而是跟那女子對視,這是他不好。
但是白懷介的怒意實在太甚,連偽裝都偽裝不了。
謝青的酒意早在從花園裏就被風吹走了,現在跟白懷介相對而坐,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早些時候的氣氛不知道去了哪裏。
他一咬牙,抬頭看他“阿兄,我冒犯了你……”
白懷介的眼神從其他地方收回來,氣定神閑地回答他“我阿妹。”
謝青的那句尊夫人在他腔子裏九轉十八彎以後頓時變成了一個嗝兒。
“青弟不必介懷,她比你大一些,小字六安。”
“六安?”
“她平日裏被我嬌慣得不成樣,今日冒犯了青弟,我已叫她回去梳洗,待會兒就過來給青弟親自賠禮道歉。”他臉上卻不像是個高興的模樣,竟然從桌上又倒了一杯酒仰頭喝了下去。
“阿兄……”謝青不知道他的怒氣究竟是為何,跟自己有關是肯定的,現在自己一來就把人得罪了,也不知道以後怎麼辦,這樣想著就有些惆悵。
也倒了一杯酒,想說什麼,隻是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仰頭一傾,酒水就入了喉嚨。
倒是沒過多少時候,六安換了一身正裝,頭發鬆鬆挽起,隻在側邊簪了一朵紅色宮廷絹花,這姿態就像是等不及做頭發就出來見客,白懷介見她如此,皺皺眉頭也沒有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