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跟天戈講的話要成真了。怪不得人家總說出門的時候要說點吉利的。而且由於意識到自己踏入了沼澤想要把腿收回來,她下意識就把另一條腿往回收,這直接導致了她跪進沼澤裏,雙手也不聽話地沉入了濕漉漉滑膩膩的泥漿裏。
見鬼見鬼,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狼狽了。
還好現在沒有人,她隻能等著明天太陽出來以後把這邊沿的泥土曬幹一點然後出來。而且一點也不能掙紮,否則的話,她陷得更快。
有什麼細小的東西攀附在了她的手臂上,還有陷在土裏的身體的其他地方也是,好多,密密麻麻,爭先恐後地想要咬破她的皮膚然後鑽進去。它們朝她的皮膚表層注射了麻醉的神經性毒素,但是這對六安的效果不大。
她隻是覺得惡心,連帶著這種可以忍受的疼痛都變得不能忍受起來。
她低聲咒罵了一聲,現在不想找方法讓自己出來都不行,這樣的柔軟的蠕蟲在皮膚上蠕動她真是一秒鍾都不能忍下去了。
正在腦袋裏搜尋有沒有什麼咒語能讓自己拔蘿卜一樣從這裏出去,耳朵靈敏地捕捉到什麼聲音。
\”誰?\”她抬起頭,目光對著沼澤的另一端。這沼澤竟然有這麼寬這麼廣,對方居然是站在五十米開外的樹後麵。
依稀可以看出來是個男人的身影,看起來又不太像人,扶著樹佝僂地站在那邊看她。
這個人……六安不動聲色地盯著他的動作。
他的身形佝僂,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處在男人頂峰時期的人,鏡頭裏的他還算是高壯,但是那個人影的衣服似乎都是空蕩蕩的。
六安希望他現在不是僵屍或者喪屍什麼的,但是來了總比沒有好。
“黃元申。”她叫他的名字,好像是來自海上的塞壬的聲音。
對方身體一顫,緊接著,四肢著地飛快地從沼澤旁邊奔過來。已經完全失去人的意識了嗎?而且他看起來很熟悉這一塊的地形。
六安看著他到自己的麵前,眼睛裏一半渴望一半探尋。
他伸手出來想要拉六安,卻在碰到六安之前再次聽到她說話。
“我來帶你回去,”他的手指一頓,“回到你之前生活的地方,你還記得嗎?人口非常密集的香港,那裏有很多很多人。”
“很多很多人。”他跟著她的聲音呢喃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過去的生活,有很多很多人。大家小巷,白天夜晚,黃元申跟很多人都可以有親密的接觸。
“你在這裏待了那麼久,肯定忘了好多事對嗎?”她的形容狼狽,可是說的話沒有一個字是請求。
黃元申傻傻愣愣地點頭,“忘了好多事。”
“拉我起來。”六安指使他,對方點頭,然後手伸出去拉住六安的胳膊,一個用力就把她拉起來。他的力量出乎意料地大啊。
六安還在猶豫要不要把他殺了帶出去,想想還是算了,不是會想起那個女人哀求的麵容。
算了,就讓他們見一麵吧。
六安從泥裏出來,手腳上麵都是髒兮兮的泥巴,她走在黃元申前麵,把上衣脫下來擦拭手上腳上的泥。
後麵的人像是鬼魂一樣悄無聲息,深夜,雨林裏有植物和動物發出的微弱光斑,他們一路走著,寂靜無言。
還是六安先開口,她清清嗓子,“你媽媽等你很久了,她會帶你去香港。”
“媽媽,香港。”他又在重複她的話,六安卻沒有不耐煩,“對,她是你和社會的連接,你可以通過她認識很多人。”
黃元申的眼睛裏似乎裝了兩隻螢火蟲,在這夜晚竟然在發光。
“如果這幾天有人死了的話,那你們就回不去,你知道嗎?”
黃元申很懷疑“你說,假話。”
“我沒有,這個地方本來就是灰色地帶,一旦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被抓起來,困在一個小房間裏幾十年。”
他不說話,似乎是在回想她說的話是不是對的,殺人,坐牢。
好像沒有什麼錯,但是黃元申非常生氣,蹲身抓住一隻想要飛奔而過的地鼠,一口塞到嘴巴裏去,然後是咀嚼,時不時發出骨頭與牙齒摩擦的聲音。
天色轉亮,他們也離外麵的世界越來越近。
終於,在毒辣的太陽照射到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出口已經隻有幾步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