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宴再上線,入眼一片白茫茫,四周幹淨地跟白紙似的,除了他以外什麼也沒有,他心想這又是玩哪出?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有個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這裏是地球的裏世界。”
梁秋宴一轉身,看到身後站著個七八歲的小孩,長得挺可愛,臉頰粉嫩,雌雄莫辯,就是配著蒼白的背景容易讓人心裏發寒。梁秋宴在桃花源見多了妖魔鬼怪,這時候也不害怕,對小孩說:“我隻聽說過裏番,沒聽說過裏世界。”
小孩說:“地球是款遊戲,你我所見的一景一物都是數據,我和你也隻是一段代碼,裏世界就是個將物品回歸數據的地方,你可以把它看做是地球的數據處理區。”
梁秋宴似懂非懂,但不妨礙他繼續提問:“你是誰?怎麼知道這些的?”
小孩沒回答他的話,而是一抬手,他們麵前立馬出現一個蜂巢一樣的建築,每一個六邊形的巢房裏都有一枚藍白色的卵,卵是半透明的,裏麵有東西一鼓一鼓像是心髒跳動,但又被一層數據包著,看不清楚。
成千上萬個巢房聚在一起,密密麻麻,數不清楚,看得梁秋宴頭皮一陣陣發麻,他忍下惡心問道:“這是什麼?”
小孩說:“程序錯誤,漏洞,bug,自己挑一種喜歡的叫法。”
“這是bug?”梁秋宴感覺自己的聲音驚訝到尾音都飄上去了,“這麼多?怎麼長的跟鴨蛋似的?”
“一個程序運行必然伴隨著很多錯誤,你無法理解數據層麵,所以我將它們轉化成你能理解的樣子。”
“那它們怎麼看起來像活的?”
小孩看了梁秋宴一眼,沒什麼表情:“它們本來就是活的。”
梁秋宴不讚同:“bug怎麼可能是活的?”
“你認為你是活的嗎?”
“我當然是活的。”
“那它就是活的。”
梁秋宴心想這是怎麼個邏輯?
隻聽小孩說:“這裏是數據的世界,你隻是一段數據,你是活的,那數據就是活的,bug也是數據,它為什麼不能是活的?”
梁秋宴瞪眼,無言以對,想了半天說:“這邏輯不對,我是數據,桌子凳子石頭也是數據,我活著,能代表它們也活著嗎?”
小孩反問:“為什麼不能?”
“它們沒呼吸沒心跳沒生命體征,怎麼能算活著?”
“生命體征不過是物理運動罷了,如果我在一個假人身上安了心髒起搏器,血液循環器,機械肺葉等等等等,讓他有心跳有呼吸有各種生命體征,那他是活的嗎?”
梁秋宴遲疑:“……不算。”
“為什麼?”
“它不能思考。”
“不能思考?”小孩玩味一笑,“那花草樹木不是活的?你體內撲通撲通跳的心髒不是活的?肚子裏未成形的胚胎也不是活的?”
梁秋宴崩潰,我靠,他為什麼在這和一個小孩探討哲學問題?
小孩又說:“表世界不是有句話,一草一木皆有靈,bug也是一樣,隻要有足夠的時間它們都能產生人格。”
梁秋宴:“等會兒,就算我承認bug是活的,你也不能得寸進尺啊,產生人格又是什麼鬼?”
“你認為現在正在和你說話的我是一段早已設置好的對話程序還是一個有人格有思想的獨立個體?”
梁秋宴上下打量了小孩兩眼:“就算是程序,但有這麼高的智能反應,我也認為你是有智慧的獨立個體。”
小孩一笑:“那我就是bug有人格的證明,地球源程序打從一開始就不完善,運行之初就產生了漏洞,那漏洞就是我,我從混沌醒來,經曆萬千歲月,萌生七情六欲,有思想,有感情,成了和你一樣的‘人’。”
梁秋宴心下驚奇不已,但心思一轉,反而問道:“你說你是bug,誰能證明?”
小孩回他:“我把你帶到這個地方還不能證明我的能力實屬bug?”
“你知道地球上有種妖叫幻妖不?它造出來的幻境和現實一模一樣,你說不定就是隻幻妖。”
“你不信我,那總該信重明,你和他打過不少交道,對他也算知底。”
梁秋宴猛然從他口中聽到重明的名字,疑惑大起:“你對我的事這麼熟?”
“我對你不熟,但對他熟。”小孩說,“雖說bug能產生人格,但真正產生了人格的沒幾個,bug依附於賬號,一般情況下,bug還未能產生人格,造成錯誤的賬號就被刪除,重明算是其中的特例,他的玩家從很久之前就棄坑不玩了,但不知為什麼賬號沒有刪掉,而後從賬號的bug中誕生了重明,真正說起來,他和我是地球上唯二真正意義上生於地球,死於地球的原住民。因為這個原因,我和他還算熟,直到他開始追尋地球深埋於核心的秘密,你我都知道,這個秘密不過是地球其實是個遊戲罷了,但他不知道,他生於地球,從出生以來的固有認知束縛著他,他怎麼可能會意識到一個世界的外麵還可能套著另一個世界,即使意識到了,也想象不出外麵世界的樣子。”
“你沒告訴他?”
“我告訴他,然後呢?他會開始渴望地球外麵的世界,想要到外麵去,可這對我們來說有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