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緋色的,遙遠的地平線上盤旋起黑色的巨大的風,風的左岸,是褶皺的正在花開的海。
記憶像倒帶一樣被回放,時間掩埋了荒原,回到那個起。
於是回憶沉淪,陰冷潮濕的畫麵像雪片一樣迎麵吹來,久遠的時間從那個洪荒闊野裏走來,它是因為大妖的榮耀而閃耀顫抖的年代……
塵封的記憶緩慢而堅定的蘇醒……
吉阿滿茫然而立,他不知身在何方,醒來的時候便站在這條長滿青苔的無盡回廊裏。而這回廊深邃,蜿蜒著在米色暗淡的火光裏嵌入遠方釉色的黑暗。
火苗在回廊裏躍動,人的影子在安靜的呼吸裏拉長縮短。這裏似乎並不是真實存在著的空間,類似夢境,或者更加虛幻的造物。
從蛋中生出來的少年人在原地呆立了一會兒,徒然之間,一個聲音在回廊的深處淺淺的呼喚,它似乎在‘格裏菲斯、格裏菲斯~~’
這聲音似乎帶著魔力,吉阿滿的身體在這未知力量的牽引下沿著回廊走入幽暗之處——腳底老舊毛皮摩擦青石板,火焰跳躍,人影被拉的綿長,吉阿滿如一個牽線木偶被牽扯著,一直走……
而抬起頭來放眼望去,通道的盡頭是幽暗,濃稠的死寂墨汁般渲染蔓延。隨著吉阿滿的不斷深入,那呢喃的聲音更清晰也更有力量感,‘催促’吉阿滿加快了腳步,快跑起來。
無數的燈盞迎麵而來,擦身而去,陷入後方的黑暗。回廊兩側斑駁的壁畫和掛滿了銅綠的雕像在視線所及的陰森裏隨著腳步的邁進猙獰的闖入視野,不一會便轟然離去,就像是坐在高速行駛的列車上看窗外的風景,拉扯出色彩斑斕的線條。
吉阿滿睜大眼睛,數以百記的畫麵擁擠過來,一股股強悍洪荒而野蠻的氣息鋪麵而至,讓人無法呼吸。光影流轉,壁畫和雕像在匆匆而過的腳步聲中快速轉動,在吉阿滿的視網膜上鑿出一道道深刻的痕跡。
而過了許久,吉阿滿才反應過來,那壁畫和雕像其實是一份年代久遠的記事本,雕刻著年華,積累了時代。在其上記事著一頭天立地巨獸一生的故事……
那獸名為格裏菲斯。
它曾強悍至極,征戰、威嚴與榮耀相隨。它是君王,征戰在洪荒裏,在他力量的權能下,隨處可見敵人的歎息與臣服。
隨著光影展開的壁畫裏,有一座堆積厚重的白骨山。坐在白骨之巔寶座上君王沉默凝望。它有一雙漂亮的馬丁靴,靴子根部嵌著生鐵,在無數個時間裏淌過紅色的血,至今還未幹透。
但強者有終,英雄遲暮,那獸最終‘死’在了另外兩頭強大另類的夾擊之下——眼前的浮光掠影的壁畫雕像瞬間激烈,無數紅色黃色的線條飛舞,各樣長著翅膀燃燒著火焰的怪物聚集碰撞,鮮血、嘶吼、冰冷的光還有流逝的生命……
這是故事的終,吉阿滿的瞳孔被那些色調、沉默和嘶吼擁擠塞滿,充實到腫脹,隨即猛然一空,在反應過來之前,他走出了那條時間一樣悠長的回廊。
而回廊的後麵是一片幽深的廣場,古舊的建築邊緣綴著米黃色的光,如初雪的季節裏遙遠的火焰。淡淡的憂傷在廣場上回蕩,如挽歌。吉阿滿沉浸在回廊裏波瀾壯闊的壁畫上,他實在不相信那強大至極的獸竟然隕落。
然後身體步入廣場,轉過走廊,映入眼簾的是壁畫之上記載著的那頭天立地卻殘破不堪的巨大野獸。
那是一頭怎樣宏偉的獸,它盤踞在廣場的中央,從東到西跨越了半個公裏。它龐大威嚴,每一絲紋理都精美,一寸皮膚都布滿硝煙。
吉阿滿快步走上前去貪婪的撫摸著獸殘破的皮膚,憂傷彷徨在這瞬間如洪水般決堤,冷漠的因果在時間裏勾勒出內心最深的渴望。
於是他猛然驚醒,所有的因果和記憶濃縮在時間的某個裏,驟然間爆炸開來,發出‘波’的脆響……
原來,那獸便是吉阿滿的前世,其名格裏菲斯。
它生於世界左岸的因他法爾河畔,為執掌因果,羈絆於因果的因果之獸,是古倫時代級的大妖之一。
格裏菲斯隕落之後本該灰飛煙滅,但大妖力量榮耀和千萬年的積累讓他跨越過生死輪回,誕生了吉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