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後,蘇長卿仍清晰記得那日清晨的情景。
朝霞染紅了半邊天,初夏的清晨尚不大熱,寧輕輕的鼻尖卻已滲出汗珠。嬌小的她正咬牙抱著一大摞書,往那綠樹掩蔭的熙園閣走去。
閣前,她抱定書猶豫了。
這時,門“吱呀”一聲響,一身灰白色儒袍的蘇長卿推門而出。他看到一身紫衣裙衫的輕輕抱著書站在門前。
丫頭一個愣神沒抱住,一摞的書典“啪”地掉落了,險些砸了自己的腳。
蘇長卿俯身撿起了書,掂了掂還很重,有些訝然:“輕輕,這麼一大早過來,就為了給我看這些藥典麼?”
丫頭麵頰盈潤,笑起來眉眼彎彎,打手語比劃著:“師父,這是我花了大早上時間尋到的,想必這裏麵會有管用的法子。”
長卿望著她熱得微紅的臉龐,聲音溫和:“跟長卿進來吧——”
他從不自稱師父,而寧輕輕一直拿他當師父。
她打開書,裏麵一頁頁折了起來,“師父,你看,這個,產自天山……”
“還有,這個是苗疆的藥方——”
小丫頭一直在鄭重其事地翻給他看,細細為他打手勢描述著。
“隻怕你不是早上才找的這些書吧。”
輕輕抿了抿唇,點了頭。她昨夜一宿沒回去,而是偷偷留在了怡簫院的書閣尋找醫書,查看資料。
蘇長卿心中不免惆悵,他不想看到女學生失望,他沒有說,這些方子和傳言他都知曉,於治療她失語無絲毫用處。
正此時,外頭傳來一串急促的喊聲,“二小姐!二小姐!”
輕輕回頭,見是自己的貼身婢女晴川匆匆而來,她滿頭是汗,氣喘籲籲:“二小姐!你昨日未回,侯爺正大發雷霆呢!”
輕輕瞪大眼睛,著實嚇了一跳。
昨日下午聽管家說爹要今日下午回府,又怎突然回來,既是回來又怎麼會顧得上查問自己?
但見晴川的模樣不擔憂反而笑著:“不過呢,侯爺今日定不會懲罰小姐的!”
說著,晴川就向她正兒八經行禮,“奴婢給二小姐道喜了!”
道什麼喜啊?輕輕撓了撓頭,愈發迷惑不解。
“一大早宮中下旨,欽定安定侯二女為晉王嫡妃。侯爺一早得了這消息才趕了回來。”
輕輕的腦袋嗡地一聲,登時怔在那兒,待反應過來,又急急比劃著。
“你聽錯了吧?肯定是安定侯三女!”
晴川笑得合不攏嘴,“這事怎麼會弄錯?!聖旨可是千真萬確的!二小姐將來是要作晉王妃的!”
寧輕輕一雙剪水眸閃爍著詫異,一時難以置信。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要出嫁的事情,這樣的事於她一個啞巴似乎很遙遠,更何況還是做王妃。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狗/shi運,卻讓她高興不起來。
晴川扶了她道:“二小姐我們趕緊回府吧,侯府的轎子在外頭候著了。”
輕輕長歎了口氣,神情活像正午曬蔫的秧苗。
久未說話的蘇長卿從桌前走了過來,溫和道:“丫頭,恭喜你了。既是定了親事,想來需要準備的很多。你放心,這尋藥便由長卿幫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