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泣不成聲(3 / 3)

他絕不要在這裏做結束,莫回心底的結還沒被他完全結開,他不會離開,不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那個他才剛剛能護在懷裏的小女人,他怎麼會舍得讓她一個人麵對以後孤寂的歲月。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會再一次一個人躲在某個誰也找不到的角落裏,慢慢過著她的日子,不喜也不悲,就靠著對他的思念度日。

那樣的日子她一直在過,他不需要她再嚐半點那樣的辛苦!

“救命啊!”

“救命啊……”

大家紛紛喊起來,寂靜的竹林再次變得有聲,當所有人都聲嘶力間歇時,遠處才響起一陣胡亂的腳步聲。

“章先生,老王,是你們嗎?聽到請回答!”另一道高亢的聲音響起,最上方抱著竹幹的人還看到了點點的火光。

“是,是我們!快過來啊!我們快堅持不住了!”這一刻是這個人這一生中最興奮的時刻他差點鬆了手,猛搖,但僅存的那半點理智讓他比剛才更加死命地抓住手上的竹子幹。

“哎!大夥兒快過來,找到了章先生他們了!”另一隊的人高聲叫著。

“讓他們小心點。”章淩碩嘶啞著嗓子低語,他已經喊不出來了。

“小心點!小心點!別把雪再震垮了!”最上麵的人大聲提醒。

“是!”

隨著火把一點一點的靠近,溫暖閃眼的火光,讓地上已經有輕微凍傷的人心裏都暖了幾分,手上更用力地抓住自己的同伴,不在最後一刻鬆懈。

“約翰遜,看到了嗎?我們得救了!”章淩碩也把約翰遜的手握得更緊。

“是……是嗎?”約翰遜的神智已經被這一場變故磨得僅剩最後的精神,他比章淩碩他們的年紀都大,體力在之前消耗得太大,又恰逢這一場變故,讓他有點堅持不住了。

“是。你不是要跟我爭竹溪鎮的竹林嗎?那就打起精神,我們在商場上爭個高低!”章淩碩拉扯約翰遜,他的手已經凍僵了,半點知覺沒有。

“我不想爭了,跟你鬥了幾次,每次都失敗收場!”約翰遜口氣落寞,像個失望的孩子。

“那你更得撐下去!”章淩碩口中呼著熱氣,大聲喊,“他們人呢?”

他是背著同伴的方向,隻能看見白雪皚皚的積雪。

“章先生,我們來了!”留在後麵的一名同伴,腰裏綁著登山繩,正慢慢靠近章淩碩。看到章淩碩的手吃了一驚,“章先生,你的手?!”

“我沒事!趕快把約翰遜先生拉上來,他的體力消耗得太多,快要撐不住了。”

“是。”同伴探下身子,懸在半空,用另一條繩索綑綁住約翰遜的腰身,“章先生,約翰遜先生,你們可以放手了。”

這時,兩人才緩緩分開緊握的手。

約翰遜被拉了上來,臉凍得半點血色都沒有。

章淩碩也被人扶了上去,盤著腿坐在約翰遜旁邊,伸出凍紅的手,無力卻堅定的在放在空中。

“我們脫困了。”

他的旁邊是約翰遜看了他一眼,也顫抖地伸出手,伸了好一會兒,到一半還因手臂抬不起來而跌落。章淩碩不動,仍伸著凍得青紫的手在空中等著。

“你是正確的。”

最終,約翰遜的手輕輕碰了一下章淩碩的手,兩人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其他人也舒了口氣。

他們是在第二天下午三點才出了竹林,章淩碩回頭看了看這片富饒卻也危險的竹林,皺眉不語。約翰遜本來已經要上了自己的車,見章淩碩站立不動,也走了過來。

“怎麼了?”

“我在想這片竹林有沒有必要開發。”章淩碩視線沒有轉回來。

約翰遜又看了章淩碩一眼,至少他們目前還是競爭的對手,為什麼他會這麼直白不隱瞞?

“你昨天為什麼要救我?”約翰遜問。如果不是章淩碩,他早葬身崖底了。

“沒什麼。見死不救不是我們中國人所做的事。”

“連敵人也不例外?”約翰遜不明白這種情結。

“嗯。就是一條毒蛇,在它還活著的時候,能救我還是會救。”章淩碩閉上眼說。

“你把我比作毒蛇?”約翰遜瞪大冰藍色的眼睛,一臉不能相信。

“你認為呢?”章淩碩笑。

“不論你把我比作什麼,你救了我是事實。我約翰遜陰狠毒辣不假,隻要我想要的東西我一定會不擇手段,但言出必行!”

章淩碩不語。

“竹溪鎮是你的,我不會再插手。不過他日我們在商場上再碰到,我還是會像以前那樣步步為營,毫不手軟!”雖然竹溪鎮一直是章淩碩的,但話總得說得好聽點。

“多謝!”

約翰遜倏地轉身,坐上車離開。

章淩碩扯了一下唇,這種對手比暗地裏玩弄心計好多了,他突然發現他很慶幸身邊都是這種直心眼的人。

他也不再多作停留,家裏的莫回一定擔心壞了。

莫回一大早便來到那棵掛滿紅色祈福條樹下,她沒有讓自己受冷,她戴上了棉帽,把能穿上的衣服都穿上身。襪子也穿了三雙,又穿了厚厚的雪地靴,被吳洋取笑她是北極熊。

北極熊也沒什麼,隻要不會受涼,讓他擔心就好。

她昨天拉了一整夜的肚子,直到早上才能稍微睡了一下,還做了個惡夢。把張青、吳予燦、吳洋他們給嚇壞了。

所以,今天吳洋也跟莫回一起出來了,她端坐在樹下的石凳上,看著莫回來來回回地在她麵前走來走去。這段時間的相處,她明白莫回不是那種容易慌亂的女子,甚至有些缺乏對所有事物最起碼的熱情,對什麼事都很隨和,不加要求。

但隻要事關章淩碩,她的淡漠,她的冷靜,一瞬間就消逝不見,變成了一個直白得像個透明的孩子。這個世界上,是有一種人可以為了愛瞬間燃燒起來的人,而莫回是她見過最純粹的一個,章淩碩也算一個。

這兩個人在一起,算是絕配吧。無關外貌,無關名利,隻關乎兩人的心。莫回是對所有人都淡漠但性直,隻對章淩碩熱情;章淩碩是對所有人溫和有禮,隻對莫回任性;他們彼此互補著。

“莫回。”吳洋開口,叫停了一直在走動著的莫回。

莫回停下腳步,不明所以地看著仍是一臉清冷的吳洋。

“你和他都很幸運!幸運到在那麼小的時候遇見對方,經曆種種之後,還能毫無保留地愛對方。” 吳洋認真地說,心裏有了決定。

莫回笑起來,用力地點了點頭,露出大大的笑容。

吳洋皺了皺眉,很想說,她很討厭這種傻得很像白癡的笑容。

“梅爾,對不起。”莫回道歉。

“對不起什麼,我才是橫刀奪愛的那一個。”吳洋挑挑眉。

“哦。”莫回又傻乎乎地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吳洋狠瞪著她,她早就發現在莫回生命裏算陌生的人,她都沒有太多話說,要說還必須那個話題是有關章淩碩,她才能滔滔不絕,也不算滔滔不絕。至少比哦、嗯這一類詞多一些。算了,反正也不關她什麼事,以後莫回被章淩碩欺負,跟她也沒多大關係。

“喂,你不怕結婚後,章淩碩他欺負你?”吳洋還是有點想知道。

“他不會。”莫回模樣茫然但態度堅定地說。

“你怎麼知道?愛情是最容易變質的,你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們之間的感情就變了?我可告訴你了,隻要你們一天不結婚,我就一天不放棄。”吳洋半威脅道。

“哦。”莫回又哦了一聲,了然地點了點頭,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吳洋突然有種“我是白癡”的感覺,她為什麼要跟莫回說這麼多她根本聽不懂的話,她的意思其實是想表達,莫回和章淩碩不管結婚前還是結婚後,她的地位隨時都會受到威脅,因為喜歡章淩碩的女人如過江之鯽。而且在美國的女人比這小鎮上的女人開放多了,章淩碩哪天承受不住誘惑與別的女人發生一點什麼事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時候就莫回這個樣,怎麼智鬥小三啊?

雖然吳洋也不覺得章淩碩是那種容易被美色所誘惑的人,但不排除有大膽的女人對他下藥,比如曾經的她。

呸,她為什麼還要這麼劃分自己的行列。

“算了,你自己等吧。外麵這麼冷,都快凍僵了。我先回去了!”吳洋一臉厭惡的表情,儀態萬芳地起身,款款離去。

莫回低頭看看自己剛才走的腳印,淩亂且厚重著。

她心裏明白吳洋剛才提示的是什麼,也知道章淩碩永遠不會那樣。他是有感情潔癖的人,不在乎,不入眼的人,他絕對不會多加關注,不論你生得何種模樣,他都可以無視。就算他不是這樣的性子,她也明白他不會。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試著讓她明白,他和她是兩情相悅的,他十分看重著她,在意著她。她有多愛他,他對她是同樣的愛著。他都在用行動告訴她。

她明白就好,她能感知到就好。感情是她和他兩個人的事情,她不需要和其他人分享太多,是不?她心裏知道他有多好,他有多值得她愛,這都是她的感受,她都記在心裏,每天細細的品味,然後給予同樣的回饋。

這就好,這就好了!

思及此,莫回輕輕地笑著,抬頭仰望滿是祈福的絲絛在風雪裏飄揚著,其中也有他們掛上去的,她寫的是“願與章淩碩同老同壽”。寫的時候章淩碩就坐在她的身邊,那時他黑眸裏的光芒,比世上任何光芒都更為璀璨,然後唇腳上揚再上揚,從來不會笑彎的眼,彎成了漂亮的彎月。

她沒有看到他的絲絛上寫著什麼,不過她想,應該也是有關與她的!

遠處的公路上響起車輪壓的聲音,莫回上前跑了幾步。真的是他們的車子!

四輛車駛過莫回的身邊,隻打了喇叭,沒有人下車。

她有點茫然,他是換了另一條路,還是他們已經錯過了?

“章先生還在後麵!”王大伯的車經過莫回身邊時,大聲喊了一下。

莫回衝著他點了點頭,繼續耐心等待。

車上的人吹了幾聲響亮的哨子,之後呼嘯而去。

莫回這次沒有等多久,便看見一陣熟悉的汽車聲,緩緩地向她的方向開過來,駕駛座上是那個越來越愛笑,越來越無賴的男人,他的牙比地上的積雪還白,還耀眼。

莫回開始朝著車子跑了起來,步履輕盈!

章淩碩一看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女人朝著他的車子一頭衝過來,趕緊停車,怕這個家夥不知道控製速度,撞上車子就麻煩了。

他下車前,特地找了一雙手套戴上,免得讓那個小女人看了流淚。

“我回來了!”他才下車,那個北極熊娃娃就衝進懷裏。

章淩碩笑笑,他就知道他們是有默契的。

莫回不說話,雙手用力抱住章淩碩的腰。

“莫回……”他想說她抱得太緊了,他的骨頭會痛。

“我想你了!”小小悶悶的聲音自他胸口傳來。章淩碩聽到她的話,有點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然後露出一個可以稱之為傻笑的笑容。

“我也是。”章淩碩回抱著與他的懷抱十分契合的小身體,這一刻他才知道他有多喜歡抱她的感覺,暖暖的,軟軟的,要多窩心有多窩心。天知道,他有多慶幸經過昨夜的事情之後,他有多感激能再見她,再抱著她。

“我夢到你差點掉下懸崖。”她語氣略微嬌氣的訴說內心的擔心。

“我現在不是好好在你前麵嗎?那隻是個夢。”章淩碩揚了揚唇角,她一定被那個夢嚇壞了,才會用從未有過的嬌軟語氣跟他撒嬌,不會撒嬌的莫回竟然會向他撒起小小的嬌。

莫回抬起頭,手指撫過他飽滿的額、斜飛入鬢的眉、長長的睫毛、漆黑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的下巴,他跳動的脈博,才放下懸了許久的心。

“放心了吧?我們回去,好不好?我好餓!”章淩碩用未受傷的手牽起她的冰涼小手,放到唇邊吻上她柔軟的掌心。這家夥記得把全身上下都包裹得暖烘烘的,卻不記得戴手套,可見她是有多著急要等他、見他。

兩人無話,牽著手緩緩地沿著小路,一步一步走回家,紛飛的大雪仍在天地間下著,這樣的美景隻有嚴冬才有,他們卻無一人記得抬起頭欣賞,隻顧著牽著對方的手,雪地上留下一深一淺的兩行腳印,甜密又曖昧地緊靠著。

從竹林回來的第七天的早晨,章淩碩坐在小廳的竹條桌邊,乖乖地張嘴喝下莫回喂進的米粉,咀嚼,吞咽,張嘴,再繼續咀嚼,吞咽,張嘴……

周而複始,始而複周。

莫回在生氣,他知道。她氣他傷了手也不告訴她,直到晚上洗澡躺在床上的時候才看到他傷得嚴重的傷口。整隻手上都是青紫的痕跡,還有兩道長長的劃痕,赤裸裸地劃在他好看的手上。

“莫回,我已經飽了。”章淩碩略帶無辜地看著她。

莫回才停下喂食的手,黑白分明的眼仍含怨瞪著他還包著紗布的手。

“別擔心,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章淩碩柔聲安慰。

“會留疤。”

“我是個大男人,有塊疤也沒什麼的。”

“會難看。”

“你會嫌棄?”章淩碩問,想著如果她嫌棄,他回美國之後就找整形醫生幫忙矯正去疤。

“不嫌棄,但會心疼。”

“真是個傻瓜。”章淩碩用未受傷的手拍了拍莫回的頭,眸內滿是憐惜。

“怪大叔,羞羞臉!這麼大了還讓莫回姐姐喂你,真為難情!”雪染的聲音自小院裏傳來,除了她的腳步聲,好像還有其他的客人。

果不其然,李非和約翰遜也跟著雪染走進小廳了。

“李阿姨,我說的沒錯吧。怪大叔,讓莫回姐姐喂飯吃呢。”

“小鬼,你叫差輩了!都叫我怪大叔了,應該叫他們李奶奶和約翰遜爺爺!”章淩碩斜睨了自顧自跑到炭火邊烤火取暖的雪染。

“那有什麼不好的。誰讓你長得比較滄桑,怪大叔!”雪染作了個鬼臉,愉快地笑著。她隻有在他們麵前才可以放鬆,因為他們不會把她當特殊人群看待。

“鬼靈精怪!”章淩碩敲了敲雪染的腦袋,起身對著其他人作了個請的姿勢,讓李非和約翰遜入坐。

莫回把碗筷收拾,走回來坐到章淩碩身邊,手習慣性地碰了碰他曾受傷的手,輕輕碰觸著上麵的疤痕。

四個大人,一個小孩,氣氛安靜得可以,好像都在等一個人開口。

過了一會兒,李非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對莫回說:“莫回,陪媽出去走走吧!”

“好。”莫回點點頭,在章淩碩眼神的示意下將椅背的外套和手套戴上,連帶的帽子也扣上,略顯笨重地出了門。

李非走得很慢,顯然有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腳下的高跟鞋毫無節奏地踏著,踏出紛亂的痕跡。莫回也不催,靜靜跟在她的身後,一步一個腳印,踏實地踩著地上的雪,聽著它們發出滋滋滋的聲響,就像那天章淩碩從竹林裏出來,他們在雪裏並行的那樣。

“莫回,跟媽媽走,好嗎?”李非像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才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說完後,她不敢再看莫回,又邁著虛無的步子走著。

莫回看了看她母親的背影,還是那個氣質優雅,顯得幹練的女人,隻是她的肩上多了一份母親的責任,整個人看起來柔和多了,連背影也多了幾分繾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