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互相對視了一會兒,接著諸葛文華就把眼睛從她的目光中移開,不過冉白雪卻仔細地瞧了瞧他:他光禿禿的頭,下巴雖說沒有了像小植物圓球似的黑色胡子,但黑黑的毛已經長到了肉皮外,看來他在監獄裏並沒有天天刮胡須,他臉色蒼白,頰頭上有了兩三道並不算淺的皺紋,同以前相比,他老多了,像是一個老頭子似的,她實在想不到僅僅四個多月時間,他的變化是這麼大!此時她心中忽地來了一陣酸,她痛苦起來了。
不過,她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因為她的腦子很清醒,她今天不是來送痛苦和悲傷給諸葛文華的,而是來探望他的,她有很多話要對他說,於是她清理了一下情緒,便對他說:
“接到你的信我就來了,你還好吧?”
他點點他那光禿禿的頭。
“今天下這麼大的雪你也出去勞動?看天氣這雪好像還得下一兩天,你要多穿些衣服,千萬別凍著了。我給你帶來了一件大衣和一些東西,剛才我把它交給登記室了,等下他們會交給你的。這麼冷的天氣你也該穿大衣了,他們交給你你就穿上吧。你要照顧好自已的身體。”她仍是問,還吩咐了他一些話。
他依舊點點頭。
“家裏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我會照顧你母親的。哦,對了,邊城房地產開發公司魯大熊的兒子魯小虎一個月前送來了你競投該公司的十萬塊保證金,加上我又向我媽要來十萬元,兩筆錢一共二十萬元,這錢我已經用你的身份證以你的名字存入銀行裏了,存卡就藏在大衣的前右下角裏麵的棉芯裏,密碼——”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看看四周覺得沒有什麼危險,於是她又用放低了許多而他還是聽得清楚的聲音說:“密碼就是你身份證第七位數開始的六個數的倒數,記住了嗎?記住了,好。這錢我原打算放在家裏等你出獄回來後再交給你,可我一想這裏條件一定很差,生活肯定很艱苦,於是我就帶來了,我想以後你一定會用得著的。我知道這裏有製度規定,是不允許亂用錢的,所以我今天隻帶來兩千塊現金,等下我交給管教人員,這沒問題吧?他們該不會收去吧?”她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了兩千元錢。
他沒有回答她,隻是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以為他同意了她的意思,她又接著說:“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不會也不可能去幹那種事!我已調查過了,那十斤海洛因很可能是夏近天幹的!夏近天你不認識吧,他是魯小虎的人,魯小虎是魯大熊的兒子,魯大熊你總該知道吧,就是邊城房地產開發公司現在的主人。不過,夏近天現在已經不知躲藏到什麼地方去了,我找了他好長時間都沒能找到,但我相信這事一定同魯小虎有關係,一定是魯小虎把他給藏起來了。本來,在你開庭前,我想找來夏近天為你作證,證明你是無罪的,可我最後還是找不到他,結果讓你吃了苦頭,蒙受了不白之冤。不過,我回去還要找夏近天,我一定要找到他,隻有他才能洗刷你的冤屈。”
誰知這時他卻驀地一下站了起來,用他的手掌在幕牆上狠命地擺動著,她這回像是明白他不太同意她的說法似的,於是她急急地對他說:“怎麼,這冤屈就這樣地吃了,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忽然拚命地直起了喉嚨來,但從他喉嚨中發出來的聲音卻是很沙啞低沉的,幾乎聽不清楚是什麼意思,倒像是一個啞巴人在喊叫了。
“怎麼,你的喉嚨?”這時她才注意到他的喉嚨了。
他用手指頭指了指喉嚨,接著用口在幕牆上哈了一下熱氣並用食指在幕牆上寫下了啞巴兩個字。
字是從反麵看的,不過筆畫少,簡單,一看就明白。
“什麼,你是啞巴?這不可能!”她一下子跳了起來。
……然而他沒有聲音也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默默地瞅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