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沒想到,不聲不響的公公要過世會讓她那麼難受。除了心痛老人,還有大概是對生命無常的一種無力感吧。
“姐,我送你!”阮素新站起了身。
“你在家陪著咪咪,你們好好交流一下吧,我去送她。”杜明凱也站了起來。
“哥,不用麻煩你了,我去就行。”
“陪咪咪吧!我不麻煩,送了她直接回家。”杜明凱不放心何曉初,現在,要是不讓他在她身邊,他都要衝動地說出他們的關係了。
阮素新還想爭,何曉初卻看出了杜明凱的焦急,輕聲說了一句。
“你們小兩口還剛和好,在家好好聊聊,就麻煩杜明凱送我。”
出了門,杜明凱就上前要扶她。
“你行嗎?”
“沒事,我不能倒下,家裏不知怎樣了,可能好多事要我去辦呢。你不回去陪陪她嗎?要是有事,就回去,我沒事的,打車回去就行。”她輕聲說。
“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思跟我客氣?”他問,不由分說拉著她快走,去拿車。
到了何曉初家樓下,他還是有點不放心,卻也不方便把她送上樓。
“你小心點,自己保重身體,萬一要辦喪事,很累人的。”
“我知道了,你也路上小心。”
到了家,確實已經亂作一團了。
李華珍見丈夫要過世,當即哭成了淚人,呆呆地坐在張文雄身邊,兀自流著淚。
張建蘭也哭的不像話,年歲又小,什麼事也不懂。隻有肖勝春眼角雖然有淚,卻還是撐著。
小妮妮不知大人發生了什麼事,就站在旁邊看著,也不敢說話。
“爸!爸!”何曉初一進門,三步並做兩步到了公公麵前,輕聲呼喚。
“我來了,爸!您覺得好些嗎?”他已經是半天才能出一口氣了,臉色鐵青著。
張文雄一直在撐著這口氣,就是在等兒媳婦回來。這些年,他不聲響,不代表不知道兒媳婦人好。
不過他老婆子脾氣暴躁,凡事都喜歡爭個贏,他也不願意替兒媳婦說話,否則她這般脾氣,隻怕還更為難何曉初也說不定。
那天肖勝春問何曉初是不是非離婚不可,妮妮還差點出事,他一著急在後麵跟著,才暈倒的。
等他稍微清醒一點時,心裏就一直記掛著這件事。
他就希望在不行的時候,還能幫兒子做做兒媳的思想工作,讓她能原諒他。
“小。玉。”他艱難地開口,實際上已經發不出多少聲音了,她幾乎聽不到,隻是憑猜測,知道他在喊自己名字。
“爸,我在呢,咱們有什麼話等您好點了再說,啊。”她握住老人的一隻手說。
她還想安慰他,讓他心放寬,許是心放寬了,還能多活一段時間也說不定。
還記得阮素新結婚的前段時間,有一天他忽然很清醒似的,她還以為中藥起了作用,他能好些呢。後來,家人偷偷討論,說可能是回光返照了。今日看來,卻是真的。
老人睜開已經渾濁的眼,看了一眼兒子,意思是讓他上前來。這下,肖勝春知道父親要做什麼了,忙湊上前,握住了父親另一隻手。
他艱難地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媳婦,想說,別離婚,好好過。可他卻沒有開口的力氣了,氣息更加微弱。
他拚盡最後一口氣,把自己的兩手往一塊兒伸,把他們兩人的手攥在一處。
隻有幾秒鍾的時間,他自己的手就垂了下去。
“爸!爸?”
“老頭子!”
幾個人一起叫著,哭著,跪在地上叩頭。
“妮妮,快點跪在地上,哭,叫爺爺。”何曉初說。
她覺得心裏隱隱劃過痛意,沉沉悶悶的,很難受。
妮妮很聽話地跪在那兒,一邊哭著,一邊拚命叫爺爺。
肖勝春也無比悲慟,跪在地上連連叩頭,他後悔沒有早日發現父親生病。他後悔自己把時間都用在了想念蘇晴晴身上,沒有在家好好陪父母,聽他們說話。他更後悔自己沒有什麼出息,沒讓父母過上風光的好日子。
帶著悔意,他的頭磕得很響,很響,額頭上很快滲出血來。
可是孝順總要在父母在時才有意義,父母走了,磕頭再響,也沒法讓老人睜眼看一看。
他閉上了眼,再也不知這人間的一切,好的壞的,都過去了。
“嫂子!嫂子!爸他。”張建蘭撲到何曉初懷裏,仿佛尋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抱住嫂子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