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啦啦的刮著,從他麻木的心口的這一端吹過去,從另一端吹了出來。和郝子謙分手的時候他都沒有哭過,卻為了交往了不到一年的陳墨蹲在街頭狼狽成這樣。身邊的人似乎是嚇住了,用力地把他摟進懷裏麵,嘴裏麵亂七八糟的說著“這是怎麼了?……都過去了,沒事了,我……都是我不好……”
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寂靜無聲。杜葉青的聲音被死死地壓抑在喉嚨裏,不像哭聲,斷斷續續地,很輕,又像是有千斤重,壓得兩人都喘不過氣來。
當天晚上杜葉青就被送到了醫院,疲勞過度,情緒波動過大,一天沒進食再去酒吧買醉,直接喝成了急性胃出血,後半夜還發起了高燒,躺在病床上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像小孩子一樣脆弱地蜷成一團,偶爾會說幾句聽不清楚的夢話。楊鈞林在床邊陪了他一夜,吊了好幾瓶水,燒還是沒有要退的跡象,反而越燒越高。
醫生說:“他情緒還沒有穩定,得慢慢來。”
杜葉青的電話一直很安靜,隻有第三天的時候響過一次。楊鈞林替他接了,他的經紀人再問他怎麼還沒有回法國。他沒有說杜葉青買醉的事情,隻說人病倒了在醫院,意識還沒恢複,把那邊嚇得不清。掛了電話之後,整整三天,再沒有人來問候過他。
楊鈞林心裏麵有幾分隱秘的快感,請了幾天假沒有去學校陪在醫院裏麵。杜葉青大部分時間都昏昏沉沉地睡著,有時候醒來也不怎麼說話。楊鈞林隱約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敢問他的心事,隻每次帶吃的過來,跟他隨便聊聊學校裏麵的事情。他本以為杜葉青會讓他走,沒想到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提起這件事情,留他在醫院裏麵陪了五天,出院的時候兩人一起出去吃了一頓。
杜葉青病了這一場,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部棱廓深了進去,眼窩處帶著陰影,臉色蒼白,隻剩下眼珠裏麵還有幾分光彩,戴上口罩之後連最資深的狗仔都認不出來。兩人光明正大地去百貨商店頂樓吃火鍋,楊鈞林問他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杜葉青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一個人日子也要過下去。你呢?”
楊鈞林溫和地笑了笑:“下學期就大四了,去劇組裏混著吧。”
杜葉青道:“以你的外貌條件,先簽了公司出道,組組樂隊,拍拍電視劇,人氣上來了再好好地走大屏幕更輕鬆一點。白導不打算提攜你?”
“他說,好的演員都是從底層一步一步磨出來的。”楊鈞林給杜葉青倒果汁,手裏拿著杯子猶豫了一下,“您……回法國?”
杜葉青臉上浮出深深地疲憊,一隻手撐著下巴,道:“累了……拍完可能留在法國呆一段時間。如果需要搭什麼線,給我打電話。”
楊鈞林欲言又止,低下頭,“恩”了一聲,又兀自笑了笑。杜葉青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一起吃完了這頓飯,楊鈞林送他到了機場,兩人擁抱了一下,互相道別。杜葉青空手回國,又空手上了異鄉的飛機。繁華冰冷的大城市在他身下慢慢隱去,心裏麵已經沒有多餘的疼痛,隻留下了一大塊麻木的空洞,黑乎乎的,看不到盡頭。